"梦笙!梦笙!"郑允执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婆婆被好心的阿婆扶到一旁休息,还在喃喃着"小姐的朱砂痣还在......"梦笙下意识摸向锁骨下方,那里确实有颗淡红色的小痣。船开的时候,她望着越来越远的码头,看着抹着泪的老阿婆逐渐模糊的身影,什么也说不出来,心口莫名的一阵痛楚。郑允执忽然说:"也许......真有前世呢?"心情低落的魏梦笙当晚早早的就睡了,她要去梦境里看看。
民国元年的春寒还没褪尽,卢家公馆的雕花木窗半开着,穿堂风卷着院里白玉兰的落瓣,扑在明黄色的帐幔上。卢茗玥对着西洋镜描眉,镜中少女梳着时兴的垂丝前刘海髻,额前留着薄薄一层刘海,月白色的软缎洋服套装滚着银线,领口别着枚珍珠扣——这是父亲从上海洋行里买来的时新样式。
"小姐,军政府的人又来送电报了。"阿莲端着铜盆进来,青布裙褂的下摆沾着些泥点。她是茗玥的陪房丫鬟,打小跟着卢家从苏州迁到南京,一双缠过又放开的半大脚,在青砖地上踩出轻缓的步子。
茗玥放下青黛,指尖划过镜中自己锁骨下的朱砂痣:"还是说郑公子的事?"
"是......"阿莲的声音低下去,"听门房说,徐州那边打得厉害,北洋军和革命军杀得难分难解......"
铜镜里的人影晃了晃。茗玥想起去年深秋,郑晟翻墙来见她时的模样。他穿着藏青色的学生装,辫子已经剪了,露出光洁的额头,手里攥着本《民报》,油墨味混着硝烟气:"茗玥,等我打跑了张勋的辫子军,就回来娶你。"他腕间的银链上挂着枚狼牙坠,是从关外带来的,"这是我爹爹当年打倭寇时得的,说能辟邪。"
卢家是江南望族,爷爷在前清做过布政使,如今虽不涉军政,却也看重门第。郑晟家是北洋系的军官,两家本有婚约,可自他瞒着家里投奔革命军后,父亲就把庚帖锁进了樟木箱。"那些乱党迟早要败的。"父亲总在饭桌上敲着象牙筷,"咱们卢家的女儿,不能嫁给反贼。"
茗玥却偷偷在书房里读郑晟寄来的信。他的字迹在战火里变得潦草,有时信纸上还沾着褐色的血渍:"茗玥,我在蚌埠见到了女学生们上街演说,她们说女子也能参军、能办学堂,你说等天下太平了,我们在南京开个女校好不好?"
她把信藏在《天演论》的夹页里,夜里就着煤油灯看。阿莲帮她望风,总能在父亲查房前吹灭灯盏:"小姐,仔细被老爷发现,又要罚您抄《道德经》了。"
"阿莲,你说共和真能成吗?"茗玥摸着洋装上绣的缠枝莲,这花样还是母亲当年的陪嫁样式,"阿晟说,以后没有皇帝了,人人都能自己做主。"
阿莲蹲在地上给她捶腿,发髻上的银簪子闪着光:"婢子不懂这些,只知道小姐高兴,比什么都强。"她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是前儿去东市,听见有人唱《革命军歌》,就买了两串糖葫芦,您尝尝?"
冰糖壳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茗玥咬下去,甜意里裹着点酸。她想起郑晟说过,北方的糖葫芦裹着麦芽糖,比南京的更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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