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拉着手继续往前走,一块丈高的巨石斜斜立着,像被谁推了一把,却偏就定在那儿。石顶刻着“石屏”,字被风雨磨得有些淡,可石头本身,斜斜地倾着,大约十五度,却稳稳当当,连石缝里的野草都长得精神。
“这石头怎么不倒?”郑允执伸手推了推,纹丝不动。
“你看它底部。”魏梦笙指着石根,那里和山岩咬合得紧紧的,像老树根缠进了泥里,“倾斜是因为地壳动过,可它的重心,偏偏压在最稳的那截山岩上。就像人走路,看着摇摇晃晃,可脚底下踩着实,就倒不了。”
海风忽然大了些,吹得两人的衣角簌簌响。郑允执忽然伸手揽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被风卷着,却很清:“我们也像它好不好?以后就算遇着让我们‘倾斜’的事——工作、距离、或者别的什么——只要脚底下踩着的是彼此,就坚决走下去。”
魏梦笙往他怀里缩了缩,望着“石屏”在阳光下投下的斜影。那影子被拉得老长,却始终牢牢钉在地上,像一条通往远处的路。远处的海正在涨潮,浪头拍着礁石,一声声,像谁在说:稳着,走着,就到了。
他们在沙滩上待到夕阳西下,把捡来的贝壳排成心的形状。郑允执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里面夹着片樟树城玉皇观的银杏叶,他说:"等回去了,就把这片海沙也夹进去。"梦笙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然想起母亲壁画上的话:"有些路,走了就不能回头。"
再次去琴岛的那天,鹭岛下了场小雨。轮渡码头的人不多,卖鱼丸的阿伯正用粗布擦着木桌,雨珠打在遮阳棚上噼啪作响。梦笙捏着两张船票转身时,撞进一个佝偻的身影里。
是个极老的婆婆,穿着藏青色的斜襟布衫,梳着一丝不苟的发髻,最惹眼的是那双被缠得变形的小脚,套在绣着缠枝莲的黑布鞋里。"小姐......"婆婆的声音像沙哑而带着哽咽声,枯瘦的手突然抓住梦笙的手腕,力道却大得惊人。
郑允执刚要上前,却见婆婆猛地跪了下去,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小姐!我终于等到你来了!"老人仰着头,浑浊的眼睛里忽然迸出光亮,双手颤抖着想去碰梦笙的衣角,又像是怕亵渎似的缩了回去。周围的人渐渐围拢过来,有懂闽南语的阿婆翻译着:"她说这姑娘跟她年轻时伺候的主子一模一样......"
"民国元年离开府上的......"老人的声音混着哭腔,"小姐,您忘了?那年您赏了我五十块银元,让我回鹭岛救快饿死的娃......您说'阿莲,回家去吧'......"她突然朝梦笙磕了三个头,额头抵着湿漉漉的地面,"婢子今年都九十九了,就等着见您一面......"
梦笙的手指冰凉,婆婆手腕上那只银镯子上的花纹,她好像在梦境里见过。郑允执扶起老人时,梦笙忽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雨幕渐渐变成明黄色的府院高墙,朱红的宫门上钉着铜兽衔环,有个穿藏青色古装的小姑娘正给自己捶腿,鬓边别着朵白玉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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