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四川通志》里的记载：西龙青城山，是张道陵炼丹处，山气清冽，宜修性；白龙岷江水，绕灌县而过，水性灵动，宜修命；青龙龙泉山，脉接旌阳，林木葱郁，藏生气；黑龙龙门山，峰峦险峻，聚煞气，需以德行化之。四条龙脉在成都平原盘结，而旌阳正好处在青龙抬头、黑龙摆尾的节点上，许逊在此建观，怕是暗合了"调和龙虎"的修行要义。
"你看，"离魂不知何时飘回来，手里晃着那张被墨水弄脏的信纸，"郑允执早就给你铺好路了。他跟你聊玉皇观的丹炉，聊《山海经》的烛龙，说不定是那地方的气在引着他呢。"
魏梦笙摸了摸裤兜，金戒指的棱角硌着掌心。她突然想去摸一摸许逊留下的丹炉底座，想知道几百年的香火气能不能焐热掌心的凉；想去绵远河边看看青龙脉的走向，想知道那股藏在土里的生气，能不能顺着脚底板钻进心里；甚至想去找找郑允执说的清代刻本《山海经》，看看古人是怎么把山川精怪和修行道理揉在一起的。
"道家修行，讲究'借假修真'。"母亲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借着俗世的缘，修自己的真。他是你的缘也好，劫也罢，樟树城那地方的气，你得去接接。"
房间的窗户被风推开条缝，带着海腥味的空气涌进来。魏梦笙突然觉得，那股她喜欢闻的海腥味，好像有点闷了。她想去闻闻青城山的檀香，想听听岷江的水声，想看看龙泉山的银杏叶是不是真的能铺成金路——哪怕只是为了弄明白，母亲说的"利己"修行，到底能不能让她在这乱糟糟的世界里，真正站得住脚。
离魂嗤笑一声："说得比唱的好听。到时候见了郑允执他妈，别吓得说不出话就行。"
魏梦笙没接话，只是把手里的戒指紧紧地攥着，转身往房间里走。看到桌上郑允执的信时，回头又看了看门上贴着巴蜀旅游图，翻看着信里樟树城东湖山的照片,信里说："这地方我去过，山上的道观里有口井，说是许逊炼丹时挖的，水甜得很。"
她脚步顿了顿，突然想去尝尝那口井的水。想知道被道教祖师爷的丹火焐过的水，是不是真的能比鹭岛不能喝的海水，更养人。
祠堂的香烛味把魏梦笙拽回现实。她坐在床沿，冷汗浸透了背心，裤兜里的金戒指硌得胯骨生疼。
墙上的日历停在甲戌年9月23日，秋风。魏梦笙摸出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圈口有点松，晃悠着像个问号。
"去不去樟树城？"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镜中的人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嘴角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离魂趴在镜柜上，数着她攒的信："去了又怎样？他爸妈要是给你脸色看，你就哭着回鹭岛？"
窗外的鸡开始打鸣，天快亮了。魏梦笙把戒指摘下来，放进红绒盒子。她想起郑允执信里写的："玉皇观后殿有棵菩提树，据说许逊亲手栽的，开花的时候像雪落在树上。"
青鸟突然撞开窗户飞进来，嘴里叼着片银杏叶。魏梦笙接住叶子，叶脉在晨光里清晰得像张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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