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梦笙突然推开房门，走到二楼的转角，楼梯转角的窗户正对着琴岛，郑成功雕像的剪影在雾里若隐若现。她扶着栏杆喘气，离魂靠在窗台上，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串尼姑庵师太送她的念珠："现在想起你妈说的修行啦？早干嘛去了？"
"道家修什么？"魏梦笙对着玻璃里的自己发问，玻璃上的水汽被她的呼吸熏得更浓，"修长生不老？还是修画符驱鬼？"
"修的是'炁'。"离魂屈起手指敲敲玻璃，"你妈没教你？天地有天地的炁，人有人的炁。樟树城那地方，许逊能在那儿立净明派，就因为那儿的炁顺。"她突然压低声音，"你以为郑允执给你写玉皇观是闲的？许逊是南昌人，偏偏跑到樟树城去炼丹，你就不好奇为什么？"
魏梦笙的手指在冰凉的玻璃上划着圈。母亲去世前三个月，把一本线装的《四川通志》塞给她，书页里夹着张泛黄的地图，榕城周边用朱砂画了四条龙：西龙盘在青城山，白龙绕着岷江，青龙卧在龙泉山，黑龙藏在龙门山。"看见没？"母亲当时咳得直抖，"蜀地是块活龙地，四条龙脉围着榕城府，樟树城就在青龙和黑龙的气口上。许逊选那儿，是懂行的。"
"你妈当年想去西南的，"离魂突然说，"你忘了，就是答应带你一起全国旅游的事？只是没来得出行......"
魏梦笙猛地回头，离魂已经飘到楼梯下面，正对着自己门上贴着一幅褪色的旅游海报出神——那是酒店去年做的巴蜀旅游推广，印着青城山的道观和都江堰的水。"道家修行，先得找对地方。"离魂的声音从楼下飘上来，"就像种庄稼得看水土，你在鹭岛这海风地里修，修到头发白了也悟不出什么。樟树城不一样，许逊在那儿炼过丹，玉皇观的地基里渗着几百年的药气，你去那儿吐纳试试？保管比在这儿闻海腥味强。"
她想起母亲说的"利己"。当年母亲拿着”高血压”诊断书从医院回来，对专家需要终身服药的判定嗤之以鼻，反而买了套《道藏》回来抄。"治病靠医生，保命靠自己。"母亲边抄边笑，毛笔字在宣纸上洇出墨团，"道家不跟命较劲，只跟自己较劲。你看许逊，人家修道修成了旌阳令，一边当官一边炼丹，既顾着俗世，又没丢了修行，这才是真本事。"
阮慧珊老师的信突然在脑海里翻涌上来。"听说你家庭情况特殊"——这句话像块沾了灰的镜子，照出她那些不敢示人的伤口。但母亲说过，伤口是用来养炁的，就像老树的疤，里面藏着新的年轮。"总要去樟树城的，"魏梦笙对着楼梯间的黑暗轻声说，"不一定是为了郑允执。"
离魂吹了声口哨："哟，这就给自己找台阶下了？不是为了男人，是为了访仙问道？"
"许逊是净明派祖师，"魏梦笙数着台阶，声音越来越稳，"他主张'忠孝神仙'，把家道和仙道捆在一起修。我倒想看看，像我这样连家都快散了的人，能不能在他修行过的地方，找到点不一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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