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规模庞大、装载着无数沉重箱笼的车队,在赵国旗号的引领下,缓缓驶入草原的边际。阳光照耀下,那些覆盖着锦缎的箱子闪烁着华贵的光芒。肥义端坐在最华贵的马车中,眼神锐利地观察着逐渐变化的景色和远处隐约可见的娄烦营地轮廓。他手中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脑中飞速盘算着此行的任务:观察、评估、试探…以及,确保公子章这枚“特殊礼物”能发挥其应有的作用。
在车队中一辆相对朴素但防护严密的马车里,公子章裹着厚厚的裘毯,靠在软垫上。他掀开车帘一角,望向辽阔无垠的草原,苍白的脸上难得地映上一丝阳光,眼神却空洞而疲惫,深处藏着难以言说的哀伤与认命。一阵冷风吹来,他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慌忙用手帕捂住嘴。片刻后,他缓缓移开手帕,素白的绢帕上,赫然绽开了一小朵刺目的、暗红的血花。
他看着那血迹,嘴角竟扯出一抹极其苦涩、近乎绝望的淡笑,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旧识…纳兰…父王,您还真是…物尽其用啊…” 他闭上眼,将染血的手帕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住了自己那所剩无几、即将被彻底燃尽的…生命与价值。
**楼烦王庭·纳兰的营帐**
纳兰·金狼旗(此时或许已更习惯被称为“女王”纳兰?)正与星若、无名商议着部族事务。侍卫匆匆来报:
“女王!赵国使者肥义携重礼前来,已至营外!声称…代表赵王,为公子鄢之前的无礼,特来赔罪!”
侍卫顿了顿,声音有些异样:“随行的…还有…公子章殿下。”
纳兰握着马鞭的手,瞬间攥紧。
“章…公子章?”她冷冽如冰湖的眼眸深处,仿佛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激起了一圈难以抑制的涟漪。那个记忆中苍白、安静、眼神总是带着忧郁的少年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脑海。那个曾在她最孤寂的质子岁月里,给过她一丝温暖慰藉的…旧识。
星若敏锐地捕捉到了纳兰瞬间的情绪波动,她清澈的眼眸转向纳兰,带着无声的询问。无名则微微侧头,仿佛在空气中嗅到了某种不寻常的、带着苦涩与死亡气息的…“声音”。
营帐外,肥义已经带着谦卑恭敬的笑容,指挥着赵卒将一件件璀璨夺目的珍宝卸下。而在那一片珠光宝气的喧嚣之后,公子章在侍从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他抬起头,望向那座象征着草原最高权力的华丽营帐,阳光刺得他微微眯起眼,苍白的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符合礼仪的、温顺而脆弱的微笑。那笑容背后,是深不见底的漩涡——旧情、算计、将死的躯壳、无法抗拒的宿命…
赵国的“重礼”与“故人”,就这样带着“诚挚的歉意”与致命的“缓兵之计”,踏入了刚刚被神圣歌声加冕的草原心脏。风暴,已在平静的表象下酝酿。
**场景:肥义领命退出后,赵国都城邯郸·灵王宫偏殿(内室)**
殿门紧闭,熏香也压不住空气中弥漫的沉重药味和权力倾轧的窒息感。老灵王赵雍瘫坐在宽大的座椅上,刚才面对肥义时的威严仿佛被抽空,只剩下深重的疲惫和病容。他捂着胸口,一阵压抑的闷咳后,才抬起那双依旧锐利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惊魂未定的公子鄢。
“鄢儿,”赵雍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冰冷,“刚才的话,是说给肥义听的。现在,孤让你听听这邯郸深宫里,真正的刀光剑影。”
公子鄢屏息垂手:“父王…孩儿愚钝。”
“愚钝?哼,你这次何止是愚钝!”赵雍眼中寒光一闪,随即又被更深的疲惫覆盖。他指了指自己,“孤这身子,油尽灯枯了。太医的药,不过是在跟阎王讨价还价。可赵国…等不起!赵穆那老匹夫,更不会等!”
“赵穆?”公子鄢心一沉。
“对!安平君,赵穆!”赵雍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切齿的恨意,“孤推行胡服骑射,强兵富国,他骂孤‘数典忘祖’!孤要整顿吏治,充盈国库,他那一系的蠹虫就阳奉阴违,百般阻挠!他手握重兵,门生故吏遍布朝野!他想干什么?啊?他恨不得孤现在就咽气,他好把持朝政,把他那个‘宝贝疙瘩’赵驹扶上去当个傀儡!”
提到“赵驹”这个名字,赵雍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极度的轻蔑:“哼,赵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包!仗着他爹的势,在邯郸城欺男霸女,斗鸡走狗,除了会投胎,还会什么?简直是赵氏宗室的耻辱!”
公子鄢第一次听父王如此直白地痛骂赵穆父子,尤其对赵驹的评价如此不堪,心中震惊不已。
“那…那娄烦联姻…”公子鄢隐隐猜到了什么,但不敢确定。
“联姻?”赵雍发出一声极其讽刺的冷笑,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鄢儿,你以为孤是真的想把纳兰·金狼旗那样的女子(他眼中或许闪过一丝对纳兰能力的认可),塞给赵驹那个废物糟蹋?还是真指望靠一个女人就能拿下娄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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