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虔所言极是。”公孙贾附和道,“新法推行多年,我秦国虽强,但根基未稳。若为了十座城池放回庞涓,他日他率军来攻,我们损失的恐怕不止十座城池。”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商鞅始终沉默着,目光落在地形图上的十座城池标记处,指尖在“少梁”二字上反复摩挲。他知道,蒙骜说得没错,十座城池对秦国而言确实重要,尤其是在新法需要更多土地来奖励军功的当下;但公子虔和公孙贾的担忧也并非没有道理,庞涓的军事才能放眼天下也寥寥无几,这样的人一旦放回魏国,无异于纵虎归山。
“诸位静一静。”商鞅终于开口,帐内瞬间安静下来,“庞涓的才能,本良造比谁都清楚。他若归秦,可助我军横扫六国;他若归魏,必成我秦国心腹大患。魏王用十座城池换他,恰恰说明他的价值远超十座城池。”
他站起身,走到帅帐中央,目光扫过众将:“新法的核心,是‘利国者上,害国者下’。十座城池是眼前之利,而除去庞涓,则是长久之利。为了眼前之利而留下长久之患,绝非明智之举。”
“大良造说得对!”公子虔立刻附和,“宁可不要十座城池,也绝不能放庞涓回去!”
蒙骜闻言,也点了点头:“大良造所言极是,末将一时短视了。庞涓确实留不得。”
商鞅见众将达成共识,便沉声道:“公孙贾,你去回复魏使,就说庞涓乃秦国战俘,岂能随意放回?十座城池之事,休要再提。若魏国真想休战,便先割让河西全部土地,再送质子入秦。”
公孙贾领命而去。帅帐内,商鞅再次望向西方,目光复杂。他并非不想留下庞涓,只是庞涓的忠诚太过执拗,如同一把宁折不弯的钢刀,既然不能为己所用,便只能毁掉。这是乱世的法则,也是他推行新法多年悟出的道理——对国家无用的人,再强也只能是祸患。
四、狱中断绝,忠魂归魏
庞涓得知魏国使者前来的消息,是在秦卒送饭的时候。那年轻的秦卒脸上带着惋惜,支支吾吾地说漏了嘴,说魏王要用十座城池换他回去。
石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庞涓猛地站起身,抓住秦卒的胳膊,声音因激动而颤抖:“你说的是真的?魏王真的要来接我回去?”
秦卒被他抓得生疼,却还是点了点头:“是真的,使者昨天就到帅帐了。不过……不过众将好像不同意,说您回去会对秦国不利。”
庞涓的手缓缓松开,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他走到窗边,望着西方的天空,那里的云层厚重,看不到一丝阳光。他知道,商鞅绝不会轻易放他回去,十座城池虽多,但在商鞅眼中,他的威胁或许更大。
可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他想,他是魏国的大将,魏王绝不会放弃他;他想,只要能回到魏国,哪怕解除兵权,做一个普通的百姓,也好过在秦国当囚徒。他甚至开始想象回到大梁的场景,妻子会在城门口等他,手里捧着他最爱的海棠花……
然而,这份希望很快就被彻底击碎了。傍晚时分,景监再次来到石屋,脸上带着一丝不忍:“庞将军,魏使已经回去了。大良造……拒绝了魏王的请求。”
“拒绝了?”庞涓的声音空洞得像一口枯井,他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景监,“为什么?十座城池还不够吗?商鞅到底想怎么样?”
“大良造说,您是当世名将,放回魏国必成秦国后患。”景监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他还说,若您愿意归降,依旧能封官拜将……”
“住口!”庞涓厉声打断他,“我早就说过,我生为魏人,死为魏鬼,绝不会背叛魏国!商鞅既然不肯放我回去,又不肯杀我,是想让我在这囚营里苟活吗?”
景监叹了口气:“大良造只是惜才,不想杀您。他说,您若想通了,随时可以去找他。”
景监走后,石屋彻底陷入了黑暗。庞涓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手中紧紧攥着那枚刻着“魏”字的玉珏,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想起了魏惠王的知遇之恩,想起了将士们在战场上的浴血奋战,想起了魏国的山河大地……如今,他成了秦国的囚徒,魏王为了救他付出了十座城池,却还是没能成功。他活着,既不能为魏国效力,反而成了魏国的拖累;他死了,或许才能保住魏将的尊严。
夜色越来越深,冷月的清辉透过窗棂,照在庞涓的脸上。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木床前,从枕下摸出一块锋利的石片——那是他在石屋的墙角磨了多日的,本是想用来防身,如今却有了别的用处。
他拿起石片,在自己的衣襟上写下几行字:“臣庞涓,未能为魏尽忠,愧见先祖。今身陷秦营,宁死不降。愿魏王保重龙体,愿魏国山河永固。”字迹歪歪扭扭,却字字泣血。
写完后,他将那枚玉珏放在衣襟上,紧紧抱在怀里。他最后望了一眼西方,那里是魏国的方向,是他魂牵梦萦的家乡。然后,他闭上双眼,将石片狠狠划向自己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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