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心性,这份能在铁血与平和之间自如转换的定力,已非常人可比。比之当年揽月楼初遇时,那份才华横溢却略带青涩的模样,如今更显沉稳厚重,气度俨然。
小童手法娴熟地温壶、投茶、注水。片刻,一股清幽的茶香便弥漫开来,与梅香交融,沁人心脾。
“侯爷北疆一战,力挽狂澜,拒强敌于国门之外,保得一方安宁,功在社稷,利在千秋。老朽虽蜗居一隅,亦常闻百姓称颂。”
陈松年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茶沫,语气真诚地开口,算是打开了话题,但话锋随即一转,带着大儒特有的思辨,
“然,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北疆连年征战,百姓负担几何?将士血染黄沙,家中妻儿老小,又当如何安置?此乃战后善抚之重,不知侯爷可有良策?”
他问的并非战功,而是战后民生!目光温和,却带着一种直达本质的穿透力。
这问题,看似温和,实则犀利,直指战争带来的沉重代价和后续治理的难题,也是许多清流文士对秦烈北疆“穷兵黩武”的隐忧所在。
秦烈端起面前的白瓷茶杯,指尖感受着杯壁传来的微烫。
茶汤清澈,映着雪光和点点红梅。
他并未回避,迎着陈松年温和却洞察的目光,沉声开口,没有豪言壮语,只有平实的数据和具体的措施:
“先生问在要害。北疆之困,根在贫瘠,战乱更添其苦。晚辈治疆,首在安民。”
“其一,屯田安民。”
他放下茶杯,语气清晰,“收拢流民、裁汰老弱军卒家眷,授以荒田、耕牛、耐寒新种。三年,开垦新田逾百万亩。去岁,北疆七州,自产粮除上缴国库定额外,可足军民半年之需。流民十万户,得以安身立命。”
陈松年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百万亩新田!十万户流民安置!这数字背后蕴含的治理能力,非同小可!绝非简单的武力镇压所能达到。
这让他想起当年秦烈在诗会中“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豪情,如今看来,这“飞将”不仅善战,更善治!
“其二,以工代赈,兴利除弊。”
秦烈继续道,“组织军民兴修水利、筑路架桥、加固城防。此举既强根基,又以工钱活民。苍狼城至各边城官道拓宽加固,商旅渐通。新建水渠十三条,灌溉良田数十万亩。”
“其三,军功授田,伤残厚恤。”
说到此处,秦烈语气微沉,“凡阵亡将士,其家眷皆得授‘勋田’(免税或减税),烈风军专人负责抚恤发放,绝无克扣。
重伤致残者,除抚恤外,可入军中匠作营、屯田所,或地方衙署为吏,使其老有所养,幼有所依。
军中设‘军医学院’,由阿依娜姑娘主持,救治伤兵,成效显着,重伤不治者锐减三成。” 他提及阿依娜时,语气自然,显然这位南疆女子已是他治理北疆不可或缺的臂助。
“其四,兴文教,开民智。”
秦烈最后道,“在苍狼城及主要边城,广设蒙学、义塾,聘请教书先生,教授孩童识字明理。军中亦推行识字,教习简单军令文书。虽艰难,然星星之火,可望燎原。”
这兴文教之举,更是深得陈松年之心。
秦烈的话语平实无华,却勾勒出一幅战后北疆艰难复苏、生机渐显的图景。
没有空谈理想,只有实实在在的数字和举措。
每一句,都落在实处。
陈松年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眼中的审视渐渐被一种深沉的思索所取代,更添了几分欣慰与激赏。
他没想到,这位以“血狼”之名威震天下的年轻侯爷,在民生治理上竟有如此务实而长远的眼光和手腕,其格局与担当,远超当年诗会上的惊鸿一瞥。
“授田百万,安置十万户……兴修水利,抚恤伤残,兴办蒙学……”
陈松年缓缓重复着秦烈话语中的关键词,声音带着一丝感慨,“侯爷在北疆所做,已远超‘善抚’二字。此乃固本培元,泽被后世之举!老朽……佩服!”
他抬起头,看向秦烈的目光充满了真诚的赞许,“朝堂之上,衮衮诸公,空谈仁政者众,能如侯爷这般脚踏实地、于艰难困苦中开万世太平之基者,寥寥无几!
当年揽月楼一晤,老夫便知侯爷非池中之物,然今日所见,仍远超老夫预期!”
这声“佩服”,出自清流领袖陈松年之口,其分量,丝毫不亚于楚国公那声“好样的”!更因那份旧识的见证,而显得格外真挚。
“先生谬赞,晚辈愧不敢当。”
秦烈谦逊道,目光坦然,“此皆北疆军民同心戮力之功。晚辈只是因势利导,尽本分而已。” “尽本分”三字,他说得格外清晰。
“好一个‘尽本分’!” 陈松年抚掌轻叹,手指再次轻轻抚过腰间那块温润的玉佩,仿佛在确认某种信任,
“若天下为官为将者,皆能恪守本分,何愁国不泰民不安?” 这玉佩,曾是他对秦烈才华与品性的认可,如今看来,这认可并未错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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