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上的青光被云栖慌忙用衣角盖住时,李管事的脚步声已经碾过荒园里的碎石。
她指尖还沾着灵竹汁的黏腻,后颈的冷汗顺着衣领滑进脊背。
前日张老说这阵能引灵养土,她只想着怎么让荒园多结几株二阶灵草换灵石,却忘了——仙门里的地,从来不是谁种了就是谁的。
"云杂役好兴致啊。"李管事的声音像浸了蜜的针,玄色锦袍扫过荒草,沉香念珠在指间转得咔嗒响,"我在药堂当差十年,倒不知后山这片荒园什么时候成了私人田产?"
云栖垂眸盯着自己沾泥的鞋尖,喉结动了动。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肋骨上的闷响——三天前她翻土时,这管事还派小徒弟来要过两筐一阶灵米,说是给药堂的"孝敬",如今倒成了"私人田产"?
"回李管事的话。"她攥紧袖中那半块阵图碎片,指甲几乎掐进掌心,"这荒园原是无主之地,杂役弟子按门规开垦满三月,可暂享使用权......"
"门规?"李管事突然笑了,念珠"啪"地打在掌心,"你当自己是外门弟子?
杂役弟子也配谈门规?"他往前走了两步,阴影罩住云栖,"我昨日去执事堂查过,这荒园早被药堂登记在册。
你私自开垦,偷用灵土,按律当罚去洗药池刷十年药渣。"
云栖的睫毛颤了颤。
她想起上个月外门弟子阿竹因为多摘了两朵灵菊,被管事罚得跪在烈日下三天——可她分明记得,半年前她第一次来荒园时,这里的土硬得连竹铲都撬不开,根本不像是有主的灵田。
"李管事若觉得我偷用,"她忽然抬头,眼底浮起怯生生的雾气,"不如现在就带我去执事堂对质?
我这三个月翻土施肥的记录,都在杂役房的簿子上......"
李管事的瞳孔缩了缩。
他当然知道杂役房的簿子——云栖每天天不亮就来,日落才走,连扫落叶都要把腐叶埋进土里当肥,这些杂役头都看在眼里。
真要闹到执事堂,他这个管事"疏漏登记"的罪名可不小。
"你倒会拿规矩压人。"他冷笑一声,念珠在云栖眼前晃了晃,"罢了,我也不为难你。
这荒园归药堂,你继续种,但每月收的灵草,得交七成上来。"
云栖攥着衣角的手紧了又松。
七成——她辛苦三个月,怕是连买灵露的灵石都剩不下。
可她瞥见李管事腰间那串新换的沉香念珠,突然想起前日在市集听见的话:药堂二弟子上月送了管事一串南海沉水香,换了个进秘境的名额。
"李管事,"她咬了咬唇,声音放得更软,"我一个杂役,哪有本事种出好灵草?
若是药堂肯给些二阶灵种,再拨两把精铁犁......"她顿了顿,"等收了灵草,我交五成给药堂,如何?"
李管事的眼皮跳了跳。
五成听起来比七成少,可二阶灵草的价值是一阶的十倍不止——这小杂役要是真能种出二阶草,他随便往药堂账上一填,私吞三成都是白赚的。
"你倒是会算。"他眯起眼,却没拒绝,"精铁犁可以给你,灵种......得看你这月的收成。"
云栖垂头应了,指尖悄悄碰了碰心口发烫的小玉牌。
她能感觉到,青石板下的灵雾正顺着阵纹往四周扩散——等李管事的精铁犁翻松了土,再把农典里"灵泉浸种"的法子用上,二阶灵草算什么?
她要种的,是能结出灵核的三阶灵植。
"明日辰时来药堂领工具。"李管事转身要走,又回头瞥了眼她脚边的青石板,"别耍什么花样,这荒园的动静,我盯着呢。"
云栖看着他的玄色背影消失在竹篱笆外,这才蹲下来扒开衣角。
青石板上的阵纹还泛着幽光,像活过来的藤蔓,正顺着她新翻的土往深处钻。
她摸出怀里的农典残页,借着月光看清最后一行字:"阵养灵土,土生万物,万物孕灵,灵反哺阵。"
风掠过荒园,带起一缕若有若无的甜香。
云栖闻着那味道,忽然笑了——李管事以为他占了大便宜,却不知他送来的精铁犁,正好能帮她把阵纹引到更深的土里。
等灵田彻底苏醒......
她低头拨了拨脚边的土,指尖触到一片温热的灵雾。
明天,该去药堂领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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