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统潮湿阴冷的监狱里,昏黄的灯泡在头顶摇晃,投下摇曳不定的阴影。
潮湿的墙壁带着一股衣服馊掉的霉味,秋掌柜蜷缩在监狱的一角,初春的天津卫天气依旧寒冷,单薄破烂的衣衫让他瑟瑟发抖。
两名守卫打开牢房的铁门,陈青整了整军装的领口,弯腰走进了监狱。
他手里拿着一份档案,眉头微蹙,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陈青下意识地用手帕掩了掩鼻子。
"秋掌柜,我们又见面了。"陈青的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
秋掌柜的脚踝也被铁铐牢牢锁住,听到声音,缓缓抬起头,他的头发凌乱,看来很久没有抹斯丹康头油了。
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下巴和胸前衣襟上全是喷溅状的血点。
"你们下手太重了。"马奎皱眉对守卫说,然后转向秋掌柜,语气突然变得温和,"秋掌柜,我今天是来帮你的。"
秋掌柜的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嘴角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他张开嘴,露出残缺的舌根——那伤口已经结痂,但依然触目惊心。
马奎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这一幕还是让他感到心里不适,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秋掌柜对面,两人之间只隔着一张斑驳的木桌。
"我知道你听得到,也明白我在说什么。"马奎打开档案,"秋季,四十二岁,悬济药店老板,家有老母、妻子和一双儿女。表面上是个本分商人,实际上..."他停顿了一下,"是红党地下交通站的负责人。"
秋掌柜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仿佛马奎在说一个与他无关的人。
陈青从公文包里取出几张照片,摊在桌上。照片上是秋掌柜的家人——年迈的母亲在院子里晒太阳,妻子在厨房忙碌,两个孩子在学校门口嬉戏。
"你母亲有严重的风湿,每到阴雨天就疼得下不了床。你妻子最近总是咳嗽,怕是染上了肺病。至于两个孩子..."马奎的手指轻轻敲击照片,"多可爱的孩子啊,儿子十岁,女儿八岁,正是需要父亲的时候。"
秋掌柜的呼吸变得急促,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陈青注意到了这微妙的变化,继续道:"只要你交代出天津站的那个内鬼,我保证立刻释放你。你的家人会得到最好的医疗照顾,孩子们可以去最好的学校。甚至..."
他压低声音,"我可以安排你们全家去香港或者海外,开始新的生活。"
身后的一个记录员正在奋笔疾书,记录他们的谈话,陈青不得不这样说。
秋掌柜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摇头,他的动作很慢,但坚决得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
"你还不明白吗?"陈青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恼怒,"你的同志们已经放弃你了!三天了,没有任何营救行动,他们把你当作弃子!"
秋掌柜睁开眼睛,目光如炬。他挣扎着,铁链哗啦作响。
陈青警惕地站起身,但秋掌柜只是用被铐住的手艰难地比划着。
"你想说什么?"陈青皱眉。
秋掌柜的指尖蘸着自己伤口渗出的血,在木桌上缓慢地划动。马奎凑近看去,只见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信仰"。
陈青摇摇头,从上衣口袋拿出钢笔,又从档案里抽出一张白纸铺在他面前。
然后道:"信仰?信仰能当饭吃吗?能治好你母亲的病吗?能让你妻子不再守寡吗?"他的声音越来越高,"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连话都说不了,还谈什么信仰!"
秋掌柜的眼神突然变得异常平静,他拿起钢笔,这次写的是:"宁死不屈"。
审讯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水管滴水的声响清晰可闻。
陈青的脸色变得铁青,他猛地拍桌而起:"你以为这样就能保护那个峨眉峰?我们会把他挖出来!"
秋掌柜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近乎怜悯的微笑,这个表情彻底激怒了陈青。
陈青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打,却在半空中停住了。他看到了秋掌柜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没有恐惧,没有仇恨,只有一种近乎神圣的坚定。
"好,很好。"陈青凑近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他耳边小声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峨眉峰是谁,那天他和他那个假妻子去悬济药店救你,是我故意放的水。”
秋掌柜瞳孔紧缩,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这个军统的恶棍,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他看了看陈青,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记录员。
既然你早就知道我们是谁,为什么不抓人,为什么要放他一马?
秋掌柜的神情变化被陈青精准的捕捉到。
陈青挥挥手示意记录员出去,他要和秋掌柜单独说话。
记录员走了出去,顺道把监牢门关上。
陈青放松下来,半靠在椅子上,道:“其实你的被捕只是意外,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很抱歉。”
秋掌柜写下一行字:你想干什么?
陈青拿起钢笔,在纸上写下一行字:“合作,我要和峨眉峰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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