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林疏桐正蹲在刘芳遗落的护工服旁。
她的手指轻轻碰了碰衣服内衬,突然抬头看我,瞳孔在模拟器蓝光下收缩成细线:“沈墨...这衣服里渗出来的结晶...”
灭菌柜的轰鸣淹没了她的后半句。
我拽起阿强往门口跑,身后传来金属扭曲的声响,像是某种巨兽苏醒的呻吟。
老陈还瘫在地上发抖,变声器的身影已经融进黑暗里。
月光重新漫过精神病院外墙时,我听见林疏桐在身后低低说:“是冷藏液的结晶。和你父亲解剖室用的...一模一样。”
风掀起刘芳护工服的衣角,内衬里的结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某种蓄势待发的暗号。
我盯着林疏桐指尖的结晶,后槽牙咬得发疼,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
冷藏液的配方是父亲用了三十年的秘密——他总说那是“让尸体多留一天真话”的宝贝,连我跟着他在解剖室泡了十年,都只见过他在深夜锁着门调配。
可此刻这些菱形晶体正从刘芳护工服的内衬里渗出来,像无数根冰针刺进我后颈。
“磷化氢!”林疏桐突然拽住我手腕往门口拖,她的角膜模拟器红光频闪,“浓度超标三倍!灭菌柜加热会分解冷藏液,释放毒气——老K的灭口程序!”
我这才闻到空气里那股若有若无的大蒜味,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阿强蜷在墙角咳嗽,老陈瘫在地上抖得像筛糠,只有那个变声器的身影还隐在阴影里,像根淬毒的针。
“锁芯!”我反手扯住林疏桐,从口袋里摸出分样筛——前晚在安康诊所垃圾堆里捡到的,当时只当是普通实验器材。
此刻我把筛网卡进灭菌柜锁孔,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膜发疼,“每层滤网的划痕深度……”我眯眼盯着锁芯里透出的光,“和刘芳他们护工排班表上的‘特殊夜班’完全吻合。上个月12号、大前天3号,这些日期对应的筛网磨损,是他们往柜里塞东西时蹭的。”
林疏桐的紫外线灯突然刺破黑暗。
冷白光扫过灭菌柜底部,那些被高温烤焦的结晶竟折射出淡蓝色的“15”——像用尸体的血写在墙上的倒计时。
“每月15号。”她的声音发颤,“三年前师父记录的器官失踪案,案发日全是15号。”
阴影里的变声器动了动,我瞥见他袖口闪过一道白——是医生大褂的纹路。
林疏桐突然扑过去,模拟器的蓝光直接怼到他瞳孔前:“你衬衫第三颗纽扣的棉纤维!”她举起手机,屏幕上是2018年3月17日的手术记录扫描件,“和周明远白大褂的起球点完全重合。周明远是谁?三年前地下诊所的主刀医生,死在师父追查到他的第二天。”
变声器的呼吸突然粗重,像台漏了气的破风箱。
阿强的手机在这时炸响,震动声混着灭菌柜的警报,像两根钢针扎进太阳穴。
我扯过阿强的手机,屏幕亮光照出他脸上的泪:“是……是老陈发的消息。”
“清洗程序即将重启——剩余两分钟。”机械音从灭菌柜操作面板里滚出来,温度已经高得让金属墙面发烫。
我摸出随身的检测仪按在柜底,红色光斑扫过凝固的血迹时突然暴涨:“渗透差异不对!”我吼着把检测仪怼到林疏桐眼前,“最后一次使用时,柜底垫了层吸水布。血没完全渗进金属,说明……”
“供体还活着。”林疏桐的声音像冰碴子,“他们没取完器官就急着销毁证据。”
变声器突然笑了,这次没开电子音。
是个沙哑的男声,带着常年吸烟的痰音:“沈墨,你师父当年要是有你一半细……”
老陈突然扑过去撞他的腿。
这护工队长平时总弯腰收拾呕吐物,此刻爆发出的力道却像头疯牛。
变声器踉跄着撞翻灭菌柜的操作面板,警报声骤然拔高。
林疏桐趁机拽住他的袖口,我看见她指尖闪了闪——是取纤维样本的镊子。
“走!”我扛起阿强往门口冲,老陈跟着爬起来,脸上还挂着泪:“沈先生,刘芳……刘芳上个月15号值夜班时,说要去‘给菩萨上柱香’。她枕头底下有本日历,每个15号都画了朵白菊花……”
磷化氢的气味已经浓得让人发晕。
我在跨出铁门的瞬间回头,林疏桐还站在灭菌柜前,她的紫外线灯照着那个“15”,像在给某种死亡仪式打追光。
她突然举起模拟器对向我,嘴型分明在说:“冷藏液里有荧光剂。”
夜风灌进鼻腔的刹那,我被呛得猛咳。
怀里的阿强突然抓住我手腕:“沈哥……我妈病房的监控,上个月15号凌晨三点,有个穿白大褂的人推她进了电梯……”
“闭嘴。”变声器的声音从背后炸响。
我猛地转身,他不知何时摸到了老陈的扳手,正举过头顶。
林疏桐的身影从他背后闪出来,手里攥着从他袖口扯下的纤维:“周明远的白大褂,三年前被烧了七分——但他缝补用的是进口棉线,每英寸12针的织法,全省只有市立医院外科用。”
变声器的扳手停在半空。
月光照亮他半张脸——是张完全陌生的面孔,但左眉骨有道月牙形疤痕。
我突然想起父亲解剖室的值班表,三年前5月15号,替班的护工组长也有这么道疤。
灭菌柜在这时发出闷响。
我怀里的吸附板突然震动,金属板面的锈渣诡异地立起来,像被某种磁场牵引着。
我低头,看见板底吸附了块暗红色的东西——是血迹。
吸附板的震颤越来越剧烈,那些被锈渣覆盖的血迹正渗出极细的纤维,在月光下泛着和周明远白大褂一样的淡蓝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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