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云平那句“纲常伦理”的冰冷警告,如同一桶寒冬腊月的冰水,兜头浇灭了后台所有残留的欢腾余烬。空气凝滞得仿佛能拧出水来,窃窃私语彻底消失,只剩下道具挪动时发出的轻微磕碰声和演员们压抑的呼吸。张龙森僵立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烧饼那不合时宜的玩笑和栾云平严厉的训斥像两把重锤,轮番砸在他心口,砸得他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他不敢去看周景云,更不敢对上栾云平那双透过镜片、洞悉一切又冰冷警告的眼睛,只能死死盯着自己脚上那双沾了些后台灰尘的布鞋鞋尖。
周景云的反应比他预想的更快,也更决绝。她甚至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包括他这个引发风波的“罪魁祸首”。她只是极轻地将手中的温水杯放在旁边的道具箱上,那一声细微的“嗒”响,在死寂的后台里显得格外清晰。然后,她挺直了那穿着竹青色旗袍的、纤细却异常倔强的脊背,像一株骤然迎向寒风的幼竹,一言不发,步履平稳地穿过自动为她分开一条缝隙的人群,径直走向通往后台出口的通道。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门帘后,没有一丝迟疑,没有半分留恋,只留下一道冰冷而疏离的空气轨迹。
张龙森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知道,那扇门隔开的,不仅仅是空间,更是某种好不容易才在默契表演中滋生出的、脆弱而微妙的联系。
自那晚之后,无形的隔膜被彻底固化。周景云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在偌大的德云社里几乎“消失”了。排练厅、后台、食堂……所有可能碰面的地方,都难觅她的踪影。偶尔远远瞥见,她也总是被几个年长的女助理或师侄媳妇簇拥着,目不斜视,步履匆匆,仿佛他张龙森只是一团不值得在意的空气。那些探究的、嘲弄的、甚至带着鄙夷的目光,并未因栾云平的警告而完全消失,反而因为周景云这种刻意的回避,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同期的学员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他,吃饭时他旁边的座位常常空着,练功时也鲜少有人主动和他搭伴。流言像长了翅膀的毒虫,在后台的各个角落嗡嗡作响。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辈分……”
“小师姑躲瘟神似的躲着他,还不够明白?”
“栾队都发话了,他还敢有非分之想?找死呢!”
每一句飘进耳朵的闲言碎语,都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张龙森紧绷的神经。他变得沉默寡言,排练时更加拼命,常常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排练厅墙壁,把一段贯口翻来覆去练到嗓子沙哑。只有在汗水浸透训练服、筋疲力尽的时候,心底那股混杂着委屈、不甘和一种他自己都不敢深究的渴望的灼痛,才能被暂时压抑下去。他不敢再主动靠近任何可能遇见她的地方,那晚后台她冰冷的眼神和决绝离去的背影,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时间在压抑和流言中滑到了年根底下。腊月二十七,一场多年不遇的暴风雪突袭了京城。鹅毛大雪被呼啸的北风卷着,疯狂地扑打着世间万物,天地间白茫茫混沌一片。德云社一年一度最重要的跨年封箱演出,就在这样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顶着巨大的压力如期举行。
后台比往常更加拥挤和忙乱。暖气开得很足,混杂着人体热气、脂粉、发胶和外面飘进来的风雪寒气,形成一股复杂难言的味道。演员们穿着厚厚的大褂或演出服,脸上带着即将登台的兴奋和凝重。栾云平穿梭在人群中,拿着对讲机,声音沉稳地协调着各个环节,金丝眼镜的镜片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张龙森缩在后台一个堆放杂物的小隔间角落里,这里相对安静些。他穿着一件略显单薄的靛蓝色大褂,手里紧紧攥着今晚要表演的《八大吉祥》的台本,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却像被丢进了外面的风雪里,一片冰凉麻木。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默词,但那些熟悉的字句在眼前跳动着,却怎么也进不了脑子。后台的喧嚣、舞台隐约传来的开场锣鼓、还有心底那挥之不去的、竹青色的身影和冰冷的眼神,交织成一张混乱的网,将他牢牢困住。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明显的骚动,紧接着是栾云平陡然拔高的、带着难以置信和急迫的声音,穿透了后台的嘈杂:“什么?!孟鹤堂急性阑尾炎?!现在?在去医院的路上?……开场前半小时?!你再说一遍!” 栾云平的声音失去了惯常的冷静,带着一丝罕见的惊怒。
这消息如同在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后台瞬间炸开了锅!
“孟哥?!”
“我的天!今晚他和周九良的《黄鹤楼》是倒三啊!”
“怎么办?!现在上哪儿找人顶?词儿、配合、走位全不一样!”
“封箱演出啊!票都卖出去了!这不是要命吗!”
恐慌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脸色铁青的栾云平。他握着对讲机的手青筋毕露,嘴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目光如鹰隼般扫过后台每一个演员,寻找着任何一丝可能的希望。但谁都知道,孟鹤堂和周九良这对搭档风格独特,配合默契,临时顶替,谈何容易?更何况是在如此重要的封箱演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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