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最终闯过了鬼门关,虽然还需要漫长的康复,但命保住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劫难,像一场刺骨的寒流,却也意外地冲刷掉了一些积郁的沉疴。
我从老家赶回德云社时,已是腊月二十几,年关将近。后台里里外外都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福字和对联,空气里弥漫着喜庆的浆糊味儿和淡淡的硝烟气息——那是师兄弟们排练封箱节目时用的道具彩纸的味道。年节的氛围冲淡了之前的紧张,但那份尴尬的余韵并未完全散去。
我依旧坐在自己的角落,刻意低调。烧饼见到我,脸色还是会不自然地僵硬一下,然后迅速移开目光,埋头忙自己的。孟鹤堂会给我一个宽慰的微笑,周九良则默默递过来一杯刚泡的热茶。张鹤伦想说什么,被孟鹤堂一个眼神制止了。谢金的位置依旧空着,听说他家里也有些事,排练来得少了。
直到那天下午,我去茶水间倒水。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清润嗓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水壶烧开的鸣响。
“……鹤伦那个包袱,底儿可以再脆生点,前面铺得有点拖沓了……”
“还有九良,你捧的时候,那个‘嗯’的调门儿再往下压一压,别太扬,显得有点‘油’……”
“烧饼……”
我端着空杯子,脚步顿在门外,心猛地一跳。是他。他回来了。
透过虚掩的门缝,看到谢金站在窗边,背对着门口。孟鹤堂、周九良、张鹤伦、甚至烧饼都围在旁边,手里拿着本子或扇子,认真地听着。谢金手里拿着一把折扇,边说边偶尔比划一下身段,侧脸沉静,语气平和,仿佛之前那场惊天动地的冲突从未发生过。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深色的衣料上,勾勒出挺拔的轮廓。
烧饼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低着头,手里无意识地搓着衣角,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烧饼,”谢金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你那段‘莽撞人’,气口儿得再调调。劲儿是有了,但火候太冲,听着燥,留不住观众的神儿。得学会‘攥着使’,明白吗?‘攥’着,不是‘撒’着。”
他语气平和,甚至带着点循循善诱的味道,没有半分火气,却字字点中要害。
烧饼猛地抬起头,看向谢金的背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闷声道:“知道了,师爷。我再琢磨琢磨。”
一声“师爷”,叫得有些生硬,却无比清晰。
谢金没有回头,只是用扇骨轻轻敲了敲手心,淡淡“嗯”了一声,继续对其他人说着。窗外的阳光似乎更暖了几分,落在他肩头,也柔和了周围略显紧张的气氛。
我默默退开,没有进去打扰。心口那块沉甸甸的石头,似乎又松动了一些。他回来了,用他一贯的方式,平和地弥合着裂痕。时间,或许真的是最好的药。
封箱演出的日子终于到了。
北展剧场里座无虚席,人声鼎沸,热浪几乎要掀翻屋顶。大红大紫的帷幕,炫目的灯光,空气里混合着爆米花的甜香、茶水的清冽和几千人呼吸汇聚成的灼热气息。巨大的声浪一波波冲击着耳膜,带着年节特有的狂欢味道。
我坐在后台监控室,面前一排屏幕实时反馈着舞台上的盛况。心跳随着震耳欲聋的掌声和笑声一起鼓噪。终于,报幕声响起:
“接下来请您欣赏,《学电台》。表演者——谢金!朱云峰(烧饼)!”
我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屏幕上,谢金和烧饼一前一后走上舞台。谢金依旧是那身熨帖的深色大褂,身姿如竹,气定神闲。烧饼跟在他侧后方一步的距离,脸上带着惯常的莽撞劲儿,但眼神深处,似乎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那是种沉淀下来的、带着敬畏的认真。
灯光追随着他们。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
“师爷!”
“烧饼!看这儿!”
谢金走到话筒前,面带微笑,拱手向四方观众致意。他目光扫过台下汹涌的人潮,沉稳地开口,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剧场,清亮温润:“大家过年好!今儿个封箱,咱们老少爷们儿都聚齐了,图个乐呵!刚才后台,烧饼还跟我念叨呢……”
他语气轻松自然,包袱信手拈来。烧饼在一旁接得也恰到好处,莽撞中透着机灵。两人你来我往,节奏稳当,包袱抖得又脆又响。台下笑声、掌声、叫好声此起彼伏,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屏幕里,谢金眉宇舒展,偶尔与烧饼眼神交汇,那目光平静温和,带着鼓励。烧饼的状态也越放越开,那股子莽撞劲儿在谢金的“攥”着使的引导下,反而成了独特的舞台魅力,引得台下笑声不断。
看着屏幕上配合默契、效果炸裂的两人,看着台下沸腾的观众,一股暖流冲上眼眶。后台那场撕裂的风暴,终究被这方寸舞台上的艺术和笑声所弥合。传统没有死去,它以更鲜活的方式,被更多人拥抱。
封箱演出在震耳欲聋的满堂彩中落下帷幕。巨大的疲惫和极致的兴奋交织着席卷了所有人。后台瞬间变成了欢乐的海洋。师兄弟们互相拥抱、击掌、大声说笑,汗水、笑声、还有不知谁喷的彩带交织在一起,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喧嚣和卸下重担后的松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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