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让他自己都觉得疯狂。可看着妻子痛苦憔悴的脸庞,想到那几乎无望的子嗣期盼,一种病急乱投医的冲动,混合着对神秘力量的最后一丝侥幸,开始压倒理智。万一呢?万一这赊刀人的传说,真有那么一丝丝真实的可能?
他猛地站起身,在房间里烦躁地踱了几步。最终,他停在门口,对着守在外面的心腹长随,声音低沉而决绝地吩咐:
“去班房,把那个陈三…带到书房来。本官…要单独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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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衙书房内,烛火摇曳,将陈三佝偻的身影长长地投在墙壁上,如同一个惶恐不安的幽灵。他被带进来已有一会儿,赵文清却只是背对着他,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一言不发。这种沉默比任何斥骂都更让陈三煎熬。他垂着头,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来抵御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和不安。
终于,赵文清缓缓转过身。烛光映照下,他的脸色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在陈三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深藏的、难以言喻的期盼。
“陈三,”赵文清的声音低沉,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本官夫人之事,你已知晓?”
陈三身体一颤,慌忙点头,喉咙发紧:“听…听管家说了些…夫人…夫人凤体违和…”
“何止是违和!”赵文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焦躁和痛苦,“忧思成疾,药石难愈!根源…根源便在那子嗣之憾上!”他向前逼近一步,烛光在他眼中跳动,那目光灼热得几乎要将陈三点燃,“本官问你!你既是那能断古树生死的赊刀人,可有法子…可有什么箴言…能解我夫人之忧?能…能圆我赵家子嗣之梦?!”
子嗣?!陈三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他本以为县令是要逼问他枯树的事,或者刀囊的来历,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县太爷开口问的,竟然是求子!这…这比让他解释老槐树枯死还要难上一万倍!他一个连女人手都没摸过的穷卖鱼郎,懂什么求子?他连自家老娘都救不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恐惧像两只大手,死死扼住了陈三的喉咙。他看着赵文清那双充满血丝、饱含急切期盼的眼睛,那目光像两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拒绝?说不会?那下场是什么?班房?大牢?还是…他不敢想下去。他怀里仿佛又响起了母亲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必须说点什么!必须再赌一次!为了娘的命!
陈三的额头上瞬间布满了豆大的冷汗,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他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不敢看赵文清的眼睛。书房的摆设很雅致,书案、书架、笔洗、砚台…墙角还有一个精致的铜制仙鹤香炉,正袅袅吐出青烟…窗棂外黑沉沉的夜…他脑子里疯狂地转动着,搜刮着一切听来的、关于求子的荒诞说法:送子观音?麒麟送子?吃某种古怪的偏方?不行,这些都不行!太普通了!配不上“赊刀人”的身份!
他的目光最终无意识地落在了书案一角,那里放着一本摊开的书册,旁边搁着一个小小的、黄铜镇纸,镇纸被打磨成一只昂首报晓的公鸡形状,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公鸡…
一个荒诞绝伦、连他自己都觉得无比扯淡、纯粹是急昏了头才冒出来的念头,如同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受控制地从他干涩的喉咙里冲了出来。声音嘶哑,带着剧烈的颤抖和走调,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待…待府上…公鸡…公鸡下蛋…贵…贵子…自…自临门!”
话一出口,陈三自己都懵了,随即一股灭顶的绝望和冰冷瞬间将他淹没。他恨不得当场咬掉自己的舌头!公鸡下蛋?这比让老槐树枯死还要荒谬一万倍!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这简直是赤裸裸的戏弄!是找死!
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带着哭腔嘶喊:“大人!小人…小人胡言乱语!小人该死!求大人饶命啊!”他浑身抖得如同筛糠,等待着县令暴怒的雷霆之击,甚至想象到了水火棍落在身上的剧痛。
然而,预想中的暴怒并未降临。
书房里陷入一种死寂般的沉默,只有烛火燃烧发出的轻微噼啪声。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三趴在地上,抖得几乎散了架,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时间仿佛停滞了,每一息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不敢抬头,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擂动胸腔的声音,咚咚咚,像要炸开。
许久,久到陈三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才听到头顶上方传来赵文清的声音。那声音极其古怪,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干涩和…一丝极力压抑的、深沉的寒意:
“公…鸡…下…蛋?”
陈三的身体猛地一僵,连抖都不敢抖了。
“好…好一个‘贵子自临门’…”赵文清的声音飘忽,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咀嚼着这荒诞的预言,“陈三啊陈三…本官…倒要看看,你这‘箴言’,是通天彻地之能…还是…自寻死路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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