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尾
仵作的银针在陈懋袖口茶渍处轻点,针尖泛起的青黑色让他瞳孔骤缩:"大人,茶渍含朱砂、砒霜,与宗人府火漆印的毒蜡成分相同。" 他翻开《毒毙图》,指尖划过七窍溢血的朱砂批注,"与《大吴律》记载的 ' 火漆毒 ' 发作症状分毫不差。"
谢渊盯着尸体左手紧握的空拳,拇指指甲缝里嵌着半片茶梗 —— 与田册 "万顷" 二字间的纤维完全一致。他忽然想起陈懋上月批文时的左手颤笔,墨色在 "顷" 字收尾处自然晕开,与卷宗上被火漆掩盖的笔锋如出一辙。
窗外,玄夜卫的灯笼在青砖地上投下十字形阴影,甲胄碰撞声中夹杂着低声咒骂。谢渊的验印锥重重磕在案几,青铜锥身映出他紧咬的牙关:"备轿,去九江府衙。" 轿帘掀开时,周砚的身影从廊柱阴影中闪出,袖中牙帖边缘的花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 —— 与陈懋靴底红壤里检出的丝线经纬完全相同。
"周主事深夜在此," 谢渊按住腰间绣春刀,"可是要效法陈同知?"
周砚的喉结滚动,手按在佩刀上却不敢拔出:"大人说笑了,卑职只是..."
"只是来销毁证据?" 谢渊抽出陈懋的靴底泥样,"这种红壤,全九江只有宁王庄田的三号茶垄才有。" 他指着牙帖上的印记,"而这花纹,与宗人府玉牒上的宁王印信如出一辙。"
周砚突然跪地,官帽跌落在地:"大人明鉴!卑职只是按知府大人吩咐,在验泥笺上改了两行数字..."
"两行数字?" 谢渊冷笑,"你改的是 ' 三千顷 ' 为' 三万顷 ',是将庐山半座山的隐田都塞进了宁王名下!" 他望向府衙深处的灯火,那里传来文件焚烧的噼啪声,"去把刑房卷宗全调来,尤其是玄兴年间的火漆配方记录。"
夜风中,谢渊摩挲着案头陈懋用血写的 "三" 字,指尖的刺痛混着茶渍的苦涩。他忽然明白,这个未竟的血字,既是对 "三千顷" 隐田的控诉,也是对 "宗室三杰" 的警示 —— 宁王萧彬、襄王萧漓、魏王萧烈,这三位藩王正是三代改田的核心。
仵作的汇报声打断思绪:"大人,陈同知后颈有火漆烙痕,呈花朵字形状。"
谢渊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七年前魏王案的卷宗:同样的火漆烙痕,同样的茶山隐田,同样的官官相护。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时目光如刃 —— 当年的凶手至今逍遥,如今的同谋前仆后继,但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证据消失在黑暗中。
"传我的令," 他撕开验泥笺的火漆封套,"将茶渍、血字、玉牒链全部封存,快马送往应天书院。若我明日不能从府衙出来,就让天下学子看看,这层层叠叠的黑网下,究竟藏着多少冤魂!"
轿夫的脚步声消失在夜色里,谢渊摸着验印锥上的 "风宪" 刻字,他默默说着:"御史的笔,要像刀一样锋利。" 此刻,他手中的验印锥、案头的《毒毙图》、袖中的密报,都是这把 "刀" 的刀刃,而他,正要用这把刀,劈开九江官场的重重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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