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区安全员老赵就站在那里,他那张常年被风沙打磨得如同老树皮一般的黑脸膛,此刻竟被怒火烧得通红,几乎要渗出血来,活脱脱成了紫檀木的颜色。额角处,几根蚯蚓似的青筋狰狞地暴起、跳动,仿佛皮下有无数细小的雷火在窜动。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撞破了栅栏的公牛,一对铜铃般的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死死地、毫不放过地钉在林野身上,那份专注,仿佛要将对方的魂魄都钉入地底。
“你!”老赵的声音因胸腔里翻滚的怒气而变得粗粝、嘶哑,像是砂纸在摩擦朽木。他伸出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手指笔直地、带着不容置疑的狠劲指向林野,而那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指尖,却泄露了他此刻内心的风暴,每一颤都像是压抑着即将爆发的雷霆。
空气凝固了。咀嚼声停了,谈笑声戛然而止。几百道目光,带着惊诧、好奇、幸灾乐祸或是纯粹的茫然,齐刷刷地聚焦在林野身上。他端着饭盒的手僵在半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一缩,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击着耳膜,咚咚作响。
小刘在旁边,仿佛被一道无形的惊雷劈中,身子猛地一哆嗦,像是触电般僵住了。手一抖,筷子“咣当”一声险些摔到桌上,他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串变了调的、带着哭腔的颤音:“野哥……咋、咋回事啊?这……这……” 声音里满是惊惶,尾音都飘忽得不成样子。
林野喉咙发干,脑子里飞快地倒带,试图找出自己可能触犯的雷区。是昨天那个桩位点的数据复核?还是前天收工时设备清点……一片混乱中,他只能放下饭盒,硬着头皮,顶着无数道灼人的视线,一步步朝门口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滚烫的炭火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后那些目光的重量,尤其是西北角那张圆桌的方向,段长似乎放下了筷子,饶有兴味地朝这边望着,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一种审视蝼蚁般的漠然。陈大奎也停下了谄媚的夹菜动作,嘴角甚至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看戏似的冷笑。
走到门口,老赵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唾沫横飞的咆哮,浓重的烟味和愤怒的气息直喷到林野脸上:“林野!你长没长脑子?啊?!‘安全责任重于泰山’!这标语是贴给瞎子看的?!你昨天测的K117+450那一段!桩点标记怎么做的?啊?!”
林野的心猛地一沉。K117+450?那是个靠近高陡边坡的复杂路段,他记得清清楚楚,自己绝对是按照规范要求,用红漆在稳固的岩石面上做了醒目的十字标记,还用碎石块在旁边围了一圈做警示。
“赵工……我……”
话还没出口,老赵已经劈头盖脸地打断了他,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仿佛要把空气都撕开一道口子。“你闭嘴!”他唾沫星子横飞,几乎喷溅到对方脸上,眼睛瞪得像铜铃,满是怒火,“规范!规范是吃素的吗?!上面怎么写的?!标记必须清晰、醒目、稳固!你那玩意儿,也叫醒目?!”他向前探着身子,手指几乎戳到对方鼻尖,“就你那鬼画符一样的标记,早上施工队那台‘大铁牛’(指挖掘机)进场,差点一铲子下去,直接把埋在地下的管线给刨了!就差那么一丁点!”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语气里满是后怕和责备:“那标记呢?风吹雨淋的,都快烂没了,跟鬼画符似的,谁看得见?施工队老张那个老炮儿,电话都给我打爆了,在电话那头骂得跟什么似的,差点没把我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一遍!你猜猜,你埋得那么浅,底下是什么?!是咱们整个工区的主排污管道!那可是命脉!要是挖断了,你猜怎么着?整个工区就得泡在污水里,全面停工!你知道那得造成多大的损失吗?!这责任,你告诉我,你担得起吗?!啊?!你说啊!”
“不可能!”林野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因为激动和委屈而拔高,“我昨天下午收工前亲自检查过,标记非常清晰,红漆很新,我还特意用碎石加固了周围!”他眼前清晰地浮现出昨天黄昏时分的场景:夕阳的余晖给陡峭的边坡镀上一层金边,他用刷子蘸着鲜红的油漆,在选定的坚固岩面上用力刷下一个端正的十字,漆迹饱满,在灰黄的岩石上异常刺眼。为了保险,他还搬来十几块拳头大的碎石,围着标记垒了一圈。
“放屁!”老赵的吼声像一记闷雷,骤然炸响在林野耳边,震得他耳膜嗡嗡直响,仿佛连脑浆都在震荡,“我他妈大清早亲自去现场看的!那标记?淡得跟鬼画符似的,都快融进地里了!再看那石头,东倒西歪,滚得满地都是,活像被野狗啃过!你说,这要是人干的,还能不是你偷工减料,想图省事?难不成是半夜三更,有鬼跑来给你拆台?!”他上前一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林野脸上,“施工队的人眼睛都看见了!你昨天下午就撵着尾巴溜了!跑得比兔子还快!我问你,是不是心里惦记着食堂那口热乎饭,急着回来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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