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工减料”、“图省事”、“抢热乎饭”……这些字眼像淬了毒的钢针,噗噗噗地扎进林野的神经,每一针都带起一阵刺痛。一股滚烫的血液“轰”地一下直冲头顶,烧得他眼前金星乱冒,脸颊烫得能煎鸡蛋。他死死攥紧了拳头,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指甲几乎要穿透掌心,尖锐的疼痛也压不住那股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怒吼。他多想仰天长啸,多想一把揪住老赵的领子,拖着他去现场对质,把那些被冤枉的委屈、那些憋在心里的怒火,像喷泉一样狠狠喷在对方那张可恶的脸上!可当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过食堂里黑压压、指指点点的人群,扫过西北角那张圆桌旁几个似笑非笑的面孔,再落到段长那张永远挂着一丝漠然的脸上,还有陈大奎嘴角那抹仿佛能冻结空气的冷笑……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委屈,像被迎头浇了一盆冰水,瞬间被一股更强大、更冰冷的现实感死死摁了回去。那股气堵在胸口,沉甸甸的,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几乎窒息,连呼吸都带着哽咽。
他明白了。不是标记自己褪色,也不是风把石头吹跑了。有人在他离开后,故意破坏了标记。为了什么?也许就是因为他昨天收工前,拒绝了陈大奎让他帮忙搬私人物品的要求;也许只是因为他是新来的,好欺负,是个完美的替罪羊;也许……仅仅是为了此刻,让他在所有人面前,像个傻子一样被痛斥,成为领导餐桌上的一道开胃菜。
老赵的咆哮还在继续,每一句都像鞭子抽打在他摇摇欲坠的尊严上:“……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技术不行态度还不端正!就你这样,还指望转正?还考什么证?我看你趁早卷铺盖滚蛋!工区容不下你这种害群之马!这个月的安全绩效奖金,全扣!一分没有!再出一次纰漏,直接给我滚蛋!听见没有?!”
“听见了。”林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低哑得几乎不像自己的。他低着头,盯着自己沾满泥灰的旧劳保鞋鞋尖,仿佛那里有全世界唯一的支点。他能感觉到食堂里那些目光,同情、鄙夷、麻木、幸灾乐祸……混杂在一起,形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他牢牢捆缚。西北角那边,似乎传来段长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咳,和陈大奎压低了的、带着谄媚的附和笑声。
“给我滚回座位去!”老赵的声音像炸雷般劈下,怒火几乎要将眼眶点燃,“看着你就来气!” 他最后这句吼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随即不耐烦地像掸去粘在衣袖上的苍蝇,猛地挥了挥手,转身时,整个后背都绷得紧紧的,怒气像尾巴一样甩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野像个提线木偶,僵硬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挪回自己的座位。每一步都异常沉重。食堂里死寂了片刻,随即压抑的低语声如同潮水般重新蔓延开来,嗡嗡作响,比之前更加刺耳。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如同芒刺,黏在他的背上。他重新端起那个冰冷的饭盒,里面漂浮的几片白菜叶,在浑浊的汤水中载沉载浮。胃里早已没有半分食欲,只剩下冰冷的石头,和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苦涩腥气。
他拿起筷子,机械地戳着饭盒里的东西。白水煮白菜的寡淡气味混合着食堂里油腻的饭菜味道、汗味、尘土味,钻进鼻腔,令人作呕。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滚,他猛地放下饭盒,捂住嘴,强忍着那股强烈的呕吐欲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野哥……” 小刘的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怯生生地飘了出来。他眼巴巴地看着野哥,脸上写满了担忧,小心翼翼地开口:“您……您别往心里去啊。” 他顿了顿,像是费了好大劲才把下面的话挤出来,“老赵那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就那臭脾气,跟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着,逮着谁跟谁急,纯属瞎猫碰上死耗子,倒霉催的……” 他话说得磕磕绊绊,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心里既想安慰野哥,又怕话说不好更添乱,那份笨拙和焦虑,几乎要从眼底溢出来了。
林野摇摇头,喉咙哽得说不出话。他摸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母亲那条短信的界面。指尖无意识地滑动,点开了手机银行APP。那可怜巴巴的余额数字跳了出来:167.38元。像一道冰冷的闪电,瞬间劈开了他强撑的硬壳。父亲的降压药,从28块涨到了35块一瓶,一个月至少两瓶。报名费,260块。房租……水电……饭钱……167.38元。这串冰冷的数字,比老赵刚才所有的辱骂加起来,更具毁灭性的力量。它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他早已伤痕累累的自尊上,反复地、残忍地切割。
他猛地攥紧了手机,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响,仿佛要将这冰冷的现实连同掌心里的机器一同捏碎。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升,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愤怒?委屈?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深海的淤泥,无声无息地漫涌上来,将他彻底淹没,窒息。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喜欢钢轨上的五年:三千到存款五十万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钢轨上的五年:三千到存款五十万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