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光线透过和纸拉门,在榻榻米上投下模糊的菱形光斑。我跪坐在蒲团上,面前摆着绫子的瓷瓶和那枚铜钥匙。窗外,东京开始了它忙碌的一天,电车呼啸而过的声音隐约可闻。
这家位于浅草的老式旅店是我能找到的最隐蔽的落脚点。老板娘是田中介绍过的"可靠人士",从不询问客人来历。六叠大小的房间里,除了一张矮桌和一个衣橱外,就只有佛龛里供奉的地藏菩萨像。
我拿起瓷瓶,指腹摩挲着瓶身上"月见"二字。阳光透过薄瓷,在掌心投下淡青色的光影。恍惚间,我又看见绫子站在轻井泽小屋的窗前,雨水在她身后的玻璃上蜿蜒成小河。
"这是唐朝的器型,"她当时这样解释,"但釉色是我们日本匠人改良的,家祖父称它为'月见青'。"
记忆中的声音如此清晰,让我不自觉地收紧手指。瓷瓶微凉的触感提醒着我,那个会在月光下吟诵和歌的女子,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遗体,此刻正随着渔船漂向中国。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击声。我迅速将瓷瓶藏入怀中,右手摸向腰间的匕首。
"客官,您要的早餐和报纸。"老板娘恭敬的声音。
我拉开一条门缝,接过漆盘。清粥、腌梅子和烤鲑鱼的香气顿时充满了狭小的空间。报纸头版赫然印着《山本集团取消瑞士行程,社长称"家中有丧"》的标题。
粥碗在手中微微发颤。丧事?他们敢为绫子公开举办葬礼?我强迫自己细读报道,却发现所谓的"丧"是指山本家祖宅遭遇台风损害,需要紧急修缮。
"虚伪。"我把报纸揉成一团。
瓷瓶在衣襟内贴着胸口,像一块永远无法温暖的冰。我取出它放在早餐旁,仿佛这样绫子就能共享这简单的饭食。这个习惯始于我们在轻井泽逃亡时,她总坚持等我吃完才动筷子。
"中国人不是讲究'长者为先'吗?"我曾疑惑地问。
绫子当时微笑着摇头:"但更讲究'客人为尊'啊。"
那些散落在逃亡路上的碎片回忆,此刻都成了最珍贵的遗产。我小口啜饮着味噌汤,忽然在碗底发现一片心形的海苔——这是绫子的小习惯,她总说这样能带来好运。
放下碗筷,我从背包深处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绫子在月见亭留下的笔记本,页角已经因反复翻阅而卷曲。最后那页和歌旁,她画了一轮满月,月中有个模糊的人影。
手机震动起来,老张发来的加密信息:"文物安全抵达,专家组确认系真迹。绫子姑娘的遗体已按她遗愿火化,骨灰暂存寺中。你那边情况?"
我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才回复:"在收集最后证据,准备接触瑞士银行。山本家可能有动作。"
发完这条消息,我忽然注意到笔记本扉页有个此前忽略的标记:上野公园不忍池畔的某个坐标,旁边画了朵莲花。
上野...那不是东京着名的观光地吗?绫子为何特别标注那里?
窗外传来三味线的声音,隐约还有人群的喧哗。我拉开窗帘一角,看到街上有穿着浴衣的行人手持团扇,向隅田川方向走去。
"老板娘,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正在走廊擦地的老板娘抬头微笑:"客官不知道吗?今天是盂兰盆节最后一天,晚上有送魂火仪式呢。"
盂兰盆节...佛教中祭奠亡魂的日子。我记得绫子曾说过,这是她最喜爱的节日。去年此时,我们刚认识不久,她偷偷带我去了长野的盆踊り大会...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天傍晚,绫子穿着浅蓝色浴衣,发间别着银色的桔梗花簪。在成千上万的灯笼照耀下,她教我跳简单的踊り步伐,我笨拙的举动让她笑得前仰后合。
"看,要这样——"她握住我的手腕引导动作,浴衣袖子滑落,露出纤细的手腕内侧一个月牙形的小疤痕。
"这是?"
"小时候偷玩祖父的茶具烫的。"她当时不好意思地解释,"所以现在特别懂瓷器。"
鼓声与笛声中,我们的手不知何时从教学姿势变成了十指相扣。当最大的那盏灯笼升空时,我在她眼中看到了比星辰更明亮的光彩...
瓷瓶在桌上轻轻晃动,才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发抖。我深吸一口气,决定去上野看看——既然是不忍池,或许与绫子想表达的"不忍"之情有关?
换上从旅店借来的深蓝色浴衣,我将瓷瓶用细绳挂在颈间,藏在衣服里。匕首绑在小腿上,手机和铜钥匙塞进腰带内侧的暗袋。镜中的我看起来像个普通的观光客,只有眼神过于锐利。
浅草寺前人流如织。小摊上摆满黄瓜马、茄子牛等盆节供品,空气中弥漫着线香和苹果糖的气息。我买了一个小小的纸灯笼,上面写着"彼岸"二字。
"要写亡者姓名吗?"摊主老太太递来毛笔。
我犹豫片刻,摇了摇头。现在的绫子,恐怕在山本家的死亡名单上连真名都不能出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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