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青骢马的铁蹄已叩响沈府朱漆大门。
谢无尘扶着沈璃下马,指尖触到她腰间渗出的血,染了半片素白袖口——方才在火场里她强撑着不示弱,此刻卸了力,额角冷汗正顺着鬓发往下淌。
“沈姑娘!”守在门廊的周妈眼尖瞧见,颤着声扑过来,“这是怎么了?快请大夫——”
“不必。”沈璃按住她欲唤人的手,目光扫过门内影壁上“积善堂”的鎏金匾额,嘴角扯出极淡的笑,“先备温水,再让账房把南洋商会的账本搬来。”
周妈愣了愣,到底不敢违拗,抹着泪应下。
谢无尘跟着她往正厅走,靴底碾过青砖缝里的青苔,突然低低道:“方才在火场,太子咽气前说‘凤栖梧,终成空’。”他侧头看她,“这八个字,我在东宫密档里见过——三年前太子私会北狄使者,密信末尾也是这八个字。”
沈璃脚步一顿。
前世她被折磨至半疯时,曾听见林晚卿在枕边笑太子愚笨:“什么凤栖梧,不过是你用来哄北狄的幌子。”那时她只当是疯话,此刻谢无尘的话却像根细针,扎破了记忆里的迷雾。
她望着厅外垂丝海棠的影子,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她的手,说的最后一句话:“璃儿,去南洋港,找那艘刻着双凤的船。”
“南洋密港。”她低喃出声,眼尾微挑,“那是我父亲用三十年心血铺的商路,连我都只见过三次海图。”
话音未落,周妈已带着两个小厮抬来半人高的账册。
沈璃解下染血的外袍,露出月白中衣,指尖蘸着茶盏里的温水,一页页翻着南洋商会的流水账——前半本还规规矩矩记着丝绸瓷器的进项,翻到七月初七那页,墨色陡然深了三分:“预付银三万两,用途:港口修缮。”
“修缮?”她冷笑,指尖重重按在“港口”二字上,“我上月才派老陈去查过,那港口的石墙连条裂缝都没有。”
谢无尘凑过来,见她顺着账面数字往下翻,后面竟跟着十三笔同样的“修缮费”,加起来足有四十万两。
他取过沈璃案头的南洋海图,用镇纸压平卷起的边角,指着地图最南端的小三角标记:“这里标着‘隐月港’,是前朝海运的中转站,后来被泥沙淤了。”
“淤了?”沈璃突然拽过他手里的笔,在隐月港旁画了条虚线,“从这里沿暗河往北,穿过青螺峡——”她笔尖一顿,“青螺峡的出口,是前朝旧都的护城河。”
谢无尘瞳孔微缩。
他想起前日在东宫密室找到的地图,太子用朱砂标红的路线,竟与这条虚线重叠了七分。
正欲开口,忽闻账册堆里传来“簌簌”声响,他抽开最底下一本,封皮早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翻开却是半页染了茶渍的密文:“双凤衔珠,涅盘归位;皇族断绝,正统重立。”
“双凤衔珠。”沈璃念出那四个字,指尖摩挲着密文边缘的暗纹——是她母亲嫁妆里金步摇的纹路,“前朝最后一位皇后姓沈。”
谢无尘猛地抬头看她。
晨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她眉骨上,将那抹冷意镀得发亮。
他忽然明白为何太子和林晚卿要赶尽杀绝——沈璃不是什么商贾之女,她是前朝皇后血脉,是“凤凰涅盘者”。
“看来,他死前还给我安排了一场大戏。”沈璃将密文推回他面前,起身时踉跄了下,却又稳稳扶住桌角,“去备三辆遮棚马车,挑十个会水的护院。”她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今夜子时,启程隐月港。”
谢无尘欲言又止,最终只点了点头。
他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触到她耳后未愈的灼伤,轻声道:“我让陈三多带些金疮药。”
“不必。”沈璃转身走向内室,裙角扫过满地账册,“疼着,才不会忘。”
深夜,沈府后门的老槐树上挂着盏防风灯。
沈璃裹着玄色斗篷,望着三辆马车依次驶出巷口,风里忽然飘来若有若无的马蹄声。
她眯眼望向北边,那里有几点星火正顺着青石板路蔓延——像极了前世沈家被围时,官兵手里的火把。
“姑娘?”陈三牵着马过来,“该走了。”
沈璃翻身上马,摸了摸腰间父亲留下的玉牌。
牌面的双凤纹路硌着掌心,疼得她笑出声来。
这一次,她倒要看看,是谁的凤凰,要涅盘在谁的火里。
夜露沾衣时,沈璃的队伍已绕开主河道,沿着青螺峡支流往隐月港方向行进。
三辆遮棚马车早换成了乌篷船,陈三蹲在船头拨弄船桨,桨叶划破水面的声响惊起几尾银鱼。
谢无尘立在船尾,腰间铁剑的流苏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这是他第三次检查船舷的暗格,里面藏着从沈府账册里撕下来的半页密文。
"停。"沈璃突然掀开窗帘。
她裹着玄色斗篷,发间只插了根素银簪子,却比白日里更显冷硬,"河湾处有芦苇晃动。"
话音未落,三支淬毒短箭"咻"地擦过船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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