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下时，五皇子才觉得方才议事时压在心头的重石悄然卸去。
雨后的路面泛着温润光泽，水渠里锦鲤摆动红绸般的尾鳍，搅碎一池波光。
他放缓脚步，任由带着各种花香的晚风拂过耳畔，紧绷的脊背终于松懈下来。
追风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指着不远处："主子！快看！"
顺着他指尖望去，声藏阁门侧的大屏映入眼帘。
鎏金边框内光影流转，粉白桃花簌簌飘落间，素衣女子轻捻落花启唇而歌。
清越嗓音如碎玉投壶，又似春雨敲瓦，引得不少行人驻足观看。
五皇子负手踱步上前，饶有兴致的说道："又是叶孺人捣鼓的新把戏。"
他望着画面里随节拍旋动的水袖，薄唇勾起一抹笑意，"倒比戏台子上的活戏更鲜活三分。"
迟迟没等来回应，他侧目瞥了一眼追风。
见人直勾勾盯着屏幕，耳尖泛起可疑的红晕，连自己说话都充耳不闻，活像被勾了魂的傻子。
晚上回到他在熙苑购置的别墅，追风还捧着白天在声藏阁买的小屏幕发怔。
屏幕里的女子眉眼含笑，仿佛是在对着自己低声吟唱。
“别看了，魂都被勾走了？”五皇子打趣着夺过屏幕，“喜欢就去找叶孺人打听打听。”
追风慌忙去抢，耳朵根子都红透了：“哪有！就是觉得新奇，我还要跟着你做事呢，哪有功夫想那些事情。”
“少来。”五皇子把屏幕往桌上一放，“我可没有拘着你不准成家，姨母为了你的事都催我八百回了。”
他拍拍追风肩膀，目光难得柔和，“虽然你总跟着其他人唤我一声主子，但你又不是真的下人。
你与我自小一同长大，穿一条裤子的情分，做表哥的也盼着你能早日觅得良缘。”
“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这女子我都没见过本人，也......也谈不上什么喜欢。”
五皇子看着他嘴硬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这还不简单，明日就带你去见见那女子本人。”
午后蝉鸣聒噪，叶熙抱着宝批龙斜倚着在沙发上打盹。
却见五皇子两人又来了，还跟她询问那些艺人的事。
她只当是两人看到MV后心有好奇："后日七夕有场表演，你们到时候想看谁都行。"
"现在不能见吗？"追风问话的声音透着急切。
叶熙心里"咯噔"一下，警惕地眯起眼睛："说吧，打的什么主意？难不成想挖我墙角？"
五皇子见状干咳两声："叶孺人别误会，其实是追风想见见红笺姑娘。"
叶熙眼神扫向追风，见他低着头，耳朵都红了，活像偷腥被抓的猫儿。
叶熙噗嗤笑出声："哟，原来是咱们追风侍卫春心萌动！”话音一转，她语气冷了三分:“可惜啊，这事不成。"
"为何？"五皇子不解地皱眉。他想着追风身份即便是自己的侍卫，配个戏子也是绰绰有余。难道叶孺人还看不上？
“实不相瞒，追风本名余枫，是我姨母的第三子，我姨夫是当朝大理寺卿，他在我身边不过是历练罢了。”
叶熙叹了口气:“那这事儿就更不行了，我也实话告知你们，红笺从前是清倌人，就算不是......”
她抬眼望向追风，话却是对五皇子说的，“你姨母那样的高门大户，红笺就算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去了也最多做个妾室，我辛苦培养的人，可不是为了让她们去给达官贵人做个玩意儿的。”
五皇子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来。他太清楚了，普通女子能入这些大户人家做妾都让人觉得是女子的福气。
况且那姑娘曾经还有一段那样的经历，这事还真是不成了。
叶熙瞟了一眼追风，少年郎失魂落魄地盯着自己的靴面，丧得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叶熙摇摇头，有些心事，大概只能是镜花水月，看得见却抓不住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可笑，黄河治理的事迫在眉睫，还有心情儿女情长，看来还是太闲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促狭。
既然如此，不如扔颗"深水炸弹"，保准炸得他们晕头转向。
到时候，看谁还有闲工夫为风花雪月伤神？
叶熙突然压低声音："你们听说过吗？有人用一种会让人上瘾的东西，在暗中控制朝廷官员。"
原本垂头丧气的追风猛地抬头，眼里迸出警惕的光："当真？是什么人干的？！"
叶熙摊开双手，神色凝重："具体身份不明，只知道他们都穿黑衣、戴面具，身上有个圆形的红色刺青。但我猜测幕后主使就算不在朝堂，也肯定和朝中重臣脱不了干系。"
五皇子拧紧眉头，沉吟道：“莫非是五石散？"
叶熙摇摇头:“比五石散更可怕。那东西他们称之为'逍遥片'，一旦沾上，不靠外力根本戒不掉。
就算强行戒掉，整个人也基本废了。长期吸食的人瘦得脱相，整天病恹恹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吸不了些年头就会嗝屁掉。”
五皇子猛地攥紧腰间玉佩，青玉硌得掌心生疼：“如此大事，你何时发现的？为何现在才告知？”
叶熙嗤笑一声：“我不过是个商户，难不成还得替你们操心天下事？
要不是那些人注意打到我头上，我吃饱了撑的去蹚这浑水？
如今告诉你，还不是因为黄河的差事落在你头上？万一你手底下哪个官员被人控制了，指不定哪天给你使绊子。
到时候城门失火，我这池鱼可就遭殃了。"
她踮脚拍了拍五皇子肩膀，杏眼微眯：“赶紧查查身边人吧，别到时候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五皇子被她这一拍，身形微晃，耳尖泛红地往后退了半步：“可我要如何才能快速找出那些瘾君子？”
叶熙抬手拨了拨鬓边垂落的碎发："我让人把他们在京郊暖房的花苗全烧了，又派人盯着花苗转运的路子。
现在那边供不上货，被控制的那些人一旦停止吸食，会出现烦躁不安、流泪流涕、肌肉疼痛、失眠、呕吐、腹泻这些症状。你派人只需稍加留意便能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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