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降临时,观海楼的石墙上多了道新刻——赵破阵用寒铁刀刻的"雾不散,人不迁",旁边是李寒衣用剑气描的星轨,苏云萝则在字脚画了株顶着雾珠的稻穗。三般字迹在雾中若隐若现,却比任何法宝都更让人心安。
海风吹过雾隐滩,将渔歌与炊香送入雾中。李寒衣摸着剑穗上沾染的雾气,忽然想起在皑皑洲时刘财神的铜钱、赵破阵的炊饼、苏云萝的耕犁——原来无论走到何处,剑修的路,终究要与人间的烟火相牵。
观海楼的铜灯在雾中晃出七重光影,赵破阵的刀疤脸映在"望海碗"里,像是被雾气泡软的刀痕。他用刀柄敲了敲观主递来的青铜酒盏,盏底竟刻着半尾剑形游鱼:"老子在皑皑洲喝冰酒用海碗,你们倒好,拿剑胚子当酒器。"
观主笑着往盏中添雾酿:"二十年前陈平安留下碎瓷时说,武夫的酒盏该装得下江海,容得下星光。"他望向露台外渐浓的海雾,雾中渔火已按赵破阵所说聚在庚位,像撒了把碎金子在墨色绸缎上,"江墨,带三位去雾渊入口。记得把'护雾符'分给破阵兄,他这一身刀气太烈,别惊了滩底的老蚌精。"
江墨腰间碎瓷片突然发出清响,青衫下摆无风自动,露出绣在靴底的"安"字纹路:"观主放心,当年陈平安教我们在雾里辨方向,用的正是破阵兄家乡的北斗步法。"他冲赵破阵拱手,竹节棍往雾中一点,竟引出条悬在海面三尺的珊瑚栈道,每块珊瑚上都嵌着米粒大的剑形荧光,"三位小心,雾渊的雾往下沉时,会带着百年前沉船的冤魂。"
苏云萝的青铜犁铧突然在手中发烫,犁尖指着栈道尽头的漩涡:"那不是冤魂,是雾稻的根须在喊救命。"她翻开《耕战录》,书页上陈平安的字迹突然流动,竟在空白处画出个背着鱼篓的老渔翁,"观主说妖螺在海底凿雾根,可这漩涡里的雾气...带着剑气长城的铁锈味。"
李寒衣的霜华剑轻颤,剑穗上的冰晶映出漩涡深处的光影:三艘半截沉船叠在珊瑚礁上,船舷刻着早已模糊的"镇妖司"三字。最底层的甲板上,半截生锈的铁锚还缠着当年陈平安留下的红绳,绳头系着块碎瓷,与江墨腰间的护雾符同出一源。
"小心!"赵破阵突然将苏云萝拽到身后,寒铁刀横在胸前。海底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震动,漩涡中心翻起青紫色泡沫,十二只磨盘大的妖螺破土而出,螺壳上竟刻着妖族文字——正是当年在剑气长城见过的"吞星文"。
最前排的妖螺突然张开螺口,喷出带着腐臭味的黑雾。赵破阵的刀还未出鞘,护雾符碎瓷片已在腰间发烫,黑雾触到碎瓷光芒竟如沸油泼雪,滋滋作响中显露出螺壳内侧的刻痕:密密麻麻的小剑形凹痕,每道都嵌着半片金鳞鱼的鳞片。
"这些妖螺在啃食雾里的剑意!"李寒衣的霜华剑已然出鞘,七道星轨在雾中显形,每颗星子都系着渔火微光,"苏师妹,用耕战阵护住雾根!破阵兄,斩它们螺口的逆鳞——那里有剑气长城的剑胚碎片!"
苏云萝的犁铧化作十二道金光,在海底犁出个北斗状的田垄。犁尖过处,雾根处涌出的浑浊海水竟渐渐澄清,露出藏在淤泥里的碎瓷片阵——正是当年陈平安布下的"护雾阵",如今已被妖螺啃得七零八落。她突然看见《耕战录》上多出一行小字:"雾根断处,必有归人。"
赵破阵的刀终于斩出,刀罡在海底掀起暗流。妖螺螺口的逆鳞刚一露头,碎瓷护雾符突然发出强光,将逆鳞上的"吞星文"映成透明——原来每片逆鳞都是半截断剑,剑身上刻着的,竟是雾隐宗渔民的生辰八字。
"奶奶的!"赵破阵的刀在第三只妖螺前顿住,刀疤纵横的脸上闪过怒意,"这些畜生拿雾隐宗的人命炼妖术!"他突然将寒铁刀插入海底,双手结出皑皑洲武夫的"镇山印",护雾符碎瓷片竟与刀身共鸣,在海底撑起座由碎瓷光刃组成的屏障,"寒衣,用剑穗上的金精铜钱引星轨!这些断剑...是陈平安当年留给雾隐宗的护命剑!"
李寒衣指尖抚过剑穗上的铜钱,忽然想起在皑皑洲剑碑下,刘财神曾说这串铜钱沾过陈平安的"望乡"剑意。她轻喝一声,七枚铜钱突然脱离剑穗,在星轨中化作七盏灯塔,照亮了妖螺螺壳内侧的隐秘——每只妖螺都吞了块刻着"雾隐宗"三字的剑胚,剑胚上的裂痕,竟与观海楼石墙上的诗痕一模一样。
海底深处突然传来尖啸,最大的妖螺从淤泥中升起,螺壳上竟嵌着半块青铜剑碑残片。苏云萝看见《耕战录》上陈平安的字迹正在流血,急忙大喊:"那是剑气长城的旧剑碑!观主...观海楼的地脉灵线!"
就在此时,观海楼方向传来瓷碗碎裂的声音。李寒衣心头一紧,霜华剑突然调转方向,剑穗上的最后一丝暖红指向妖螺螺口——那里正含着块与"望海碗"同源的碎瓷,碎瓷上,隐约能看见陈平安当年未刻完的"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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