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田埂时,林砚攥着那包新米走在回住处的路上,布包蹭着掌心,能摸到米粒圆润的轮廓,混着晚风里未散的稻谷香,让人心头熨帖。他住的地方是村外山脚的一间旧屋,原是守林人的住处,后来空了下来,他来村里后便收拾出来住,虽简陋,却也清净。
推开门,先把新米搁在灶台边的陶缸旁,又舀了瓢井水洗了手脸,暑气便散了大半。屋角的竹筐里还放着前日采的野菊,他掐了几枝插进粗瓷瓶里,添上清水,素白的花瓣衬着青灰的墙,倒添了几分雅致。刚收拾妥当,院门外就传来脚步声,是陈大壮,肩上扛着个空竹筐,额角还挂着汗。
“林先生,您歇下了?”陈大壮推开虚掩的院门,嗓门亮堂,“我爹让我来问问您,明儿镇上赶集,村里打算凑着把多余的新谷粜了,您要不要一起去?也好帮着看看谷价,咱们庄户人,嘴笨,怕被粮行的人压价。”
林砚擦了擦手,走到院里的石桌边坐下:“该去的。明儿几点动身?”
“天刚亮就走,赶早集人多,好卖谷。”陈大壮往石凳上一坐,抓起桌上的粗瓷碗,自顾自倒了碗井水灌下去,“今年谷多,除了留够自家吃的、留了种,每家都能余个十几石,粜了换些钱,置办过冬的炭,给娃子扯些新布,再买点油盐酱醋,年下也能宽裕些。”
林砚点头,庄户人的日子,全靠这一季收成撑着,粜谷是大事,容不得马虎。“行,明儿我跟你们一道去,粮行的行情我略知些,不会让大家吃亏。”
陈大壮闻言松了口气,拍着大腿笑:“有您在,我们就放心了!我这就去跟村里的人说,让他们都把谷装规整了,明儿一早村口集合,套上牛车,拉着谷去镇上。”说罢,又风风火火地跑了,院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只留下几声清脆的鸟鸣,混着夜虫的低吟。
林砚望着院外的夜色,远山的轮廓在墨色里若隐若现,村里的灯火星星点点,偶有几声狗吠传来,衬得夜更静了。他摸出前日抄的农书,就着油灯的光翻了几页,上面记着各地的谷价行情,还有冬藏的法子,都是前些年走南闯北时记下的,如今倒派上了用场。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林砚就起身了。洗漱过后,煮了碗新米粥,就着腌菜吃了,刚走到村口,就见十几辆牛车已经停在那里,每辆车上都堆着鼓鼓囊囊的麻袋,里面是筛得干干净净的新谷,麻袋口用麻绳扎着,露出金黄的谷粒。陈福生、陈大壮还有村里的几个后生都在,正忙着检查牛车的轱辘,见林砚来,都纷纷招呼。
“林先生,您可来了!”陈福生递过一个粗布包袱,“里面包了几个米糕,路上垫垫肚子,赶早集得走半个时辰呢。”
林砚接过包袱,道了谢,便跟着众人上了路。牛车轱辘碾过乡间的土路,发出“吱呀”的声响,赶车的后生甩着鞭子,哼着农谣,晨光透过薄雾洒下来,落在金黄的稻穗垛子上,落在赶路的人身上,暖融融的。
路上遇到邻村的农户,也是拉着谷去赶集的,互相打了招呼,问了问各自的收成,都是喜滋滋的。半个时辰的路程,说说笑笑便到了镇上。镇口的集市早已热闹起来,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牛车的轱辘声混在一起,是最鲜活的市井气。
林砚跟着陈福生等人找了个空位置,把麻袋卸下来,摊开一角,露出饱满的新谷。很快就有粮行的伙计过来,蹲下身捻起一把谷粒,捏了捏,又凑到鼻尖闻了闻,撇了撇嘴:“这谷虽饱满,却不是上等米种,给你们一百文一石,要卖就卸车,不卖拉倒。”
陈大壮一听就急了,撸起袖子就要理论:“一百文?你打发叫花子呢!今年的谷成色这么好,去年都卖一百二十文,你这价也太黑了!”
那伙计斜睨着他:“去年是去年,今年谷收得多,行情不一样,爱卖不卖,有的是人卖。”
林砚按住陈大壮的胳膊,对着那伙计道:“这位伙计,先别急着定价。今年虽是丰年,但这谷是山泉灌溉,籽粒饱满,出米率比普通稻谷高两成,不信你拿秤称称,碾出来的米,米质也是上乘。镇上几家粮行我都打过交道,公道价该是一百三十文一石,你要是诚心收,我们多给你凑几石,要是压价,我们就拉去别家。”
那伙计见林砚说话有条理,不像是普通的庄户人,脸色缓了些,却还是嘴硬:“一百三十文太高了,最多一百二十文,再多我们就亏了。”
“一百二十五文,”林砚寸步不让,“我们村里总共能出两百石,全卖给你们粮行,省去你们四处收谷的功夫,这笔账,你们掌柜的心里清楚。”
正说着,粮行的掌柜闻声走了过来,是个微胖的中年人,见了林砚,先是愣了愣,随即认出他来:“这不是林先生吗?去年您帮着邻村定的谷价,我还记得。既然是您出面,一百二十五文就一百二十五文,两百石谷,我们全收了,现在就过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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