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调研组的节奏明显加快了,带着一股不挖出点黑料绝不收兵的狠劲。王副局长甚至亲自下场,参与了与工人的“随机”谈话,地点就定在厂办一楼那间临时腾出来的小会议室。
那扇门一开一合,像是一张吞吐不安的巨口。被叫到名字的工人,进去时大多神情紧绷,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出来时,则面色各异,有的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长舒一口气,有的则眉头紧锁,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一丝被冒犯的不满。无形的压力如同潮湿的霉菌,在红星厂的各个角落里悄然滋生、蔓延。
“看见没?刚出来的老李,脸都白了!里面问啥了能吓成这样?”
“邪门得很!听说连林厂长平时抽啥牌子的烟,晚上几点回家,爱不爱串门都问!”
“这哪是查厂子?这分明是冲着林厂长个人来的!”
“嘘……小点声!别惹祸上身。唉,咱们厂刚过几天安生日子,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林凡站在自己办公室的窗前,目光沉静地落在楼下那间小会议室门口。他面色平静,仿佛那些暗流涌动的议论与他无关,但那只握着老旧木质窗框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攻心战,目的就是要在红星厂坚固的堡垒内部制造裂痕,瓦解工人们对他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
临近中午,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食堂的张大姐。她几乎是从小会议室里小跑出来的,一直低着头,脚步匆忙凌乱,脸色煞白,眼窝处还带着明显的红肿。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径直回食堂准备午饭,而是脚步一拐,钻进了办公楼后面那片平时少有人去的小树林。
林凡眼神一凝,心中掠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对正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翻阅文件的宋卫国道:“卫国哥,我出去透口气。”
他快步下楼,绕到办公楼后。果然,张大姐正靠在一棵枝叶虬结的老槐树下,用手背不住地抹着眼泪,单薄的肩膀因抽泣而微微耸动。
“张大姐。”林凡放缓脚步,轻声唤道。
张大姐吓了一跳,像只受惊的兔子猛地转过身。看到是林凡,她更加慌乱了,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语无伦次地解释:“林……林厂长……我,我没乱说,我真的啥也没乱说啊……您相信我……”
“张大姐,你别急,慢慢说,没事。”林凡语气温和,递过去一张干净的手帕,“是不是调查组的领导问你什么了?别怕,照实说就行,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这句话像是戳到了张大姐的委屈处,她接过手帕,却紧紧攥在手里没用,眼泪掉得更凶了:“他们……他们盘问我,是不是经常给您单独留饭……是不是给您打菜的时候,手不抖了,肉片子特意多舀几块……还……还问您有没有给过我啥好处,塞过钱票什么的,或者让我帮您办过啥见不得光的事……林厂长,天地良心啊!”她猛地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林凡,“我就是看您总为了厂里的事加班,回回错过正经饭点,食堂里就剩些冷饭剩菜,才想着给您在灶上温一口热乎的……那多出来的肉片,也是我从自己那份口粮里省出来的,绝没占公家一丁点便宜!您更是清清白白,从来没给过我啥,连根针都没有!更别说让我办啥坏事了……他们……他们那么问,那口气,那眼神……好像……好像我跟你之间有啥肮脏交易似的……我这张老脸……我这儿……”她用力捶着自己的胸口,“堵得慌啊,喘不过气来……”
对于一个在厂里勤勤恳恳、本本分分干了大半辈子的老工人来说,这种带着赤裸裸侮辱和恶意揣测的盘问,无异于在她清白的人格上泼脏水,带来的屈辱和压力是巨大的。
林凡胸腔里一股怒火“腾”地窜起,但他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将火气压了下去,脸上依旧保持着令人心安的平静。他轻轻拍了拍张大姐因激动而颤抖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张大姐,你把心放回肚子里。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给我留饭,是咱们工人阶级之间的相互关心,是情分,这份好意,我林凡一直记在心里,感激不尽。调查组的同志……或许只是工作方式细致了些,问得比较全面,你别有思想负担。回去该切菜切菜,该炒菜炒菜,只要咱们自己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他沉稳的声音和坦荡的眼神,像是有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张大姐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一些,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哽咽着点头:“嗯……林厂长,我信您!您是个好人,是真心为厂子好的领导……咱们红星厂……不能没有您啊……”
看着张大姐一边用袖子擦眼泪一边慢慢走回食堂的背影,林凡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锐利如刀。对手的下作程度,果然没有下限,连这种体现工人之间朴素情谊的细节,都要被拿来恶意扭曲,大做文章。
下午,调研组的“谈话”范围进一步扩大,火力明显集中。他们特意找来了几个在之前改革、岗位调整中利益受损、心中存有怨气的职工。其中,就包括了原行政科的那位钱副科长,因为机构精简,被调整到了二车间当统计员,一直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私下里没少发牢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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