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丰滩外海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水师营残破的舰船在晨雾中缓缓驶入港湾,如同受伤的海兽回巢。船体上密布的箭孔、焦黑的船板以及甲板上横陈的伤员,无声地诉说着昨日那场遭遇战的惨烈。然而,与伤痕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港内军民眼中燃烧的火焰——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更是一种被胜利激发的昂扬斗志。
水师统领周破浪站在略显倾斜的福船船头,左臂吊着绷带,脸上带着疲惫,眼神却锐利如初升的海日。他没有沉浸在伤亡的悲痛中,而是立即下令清点战果,整备船只。
“禀统领,此战我军虽损失哨船三艘,将士阵亡一百零七人,伤一百九十三人。”书记官捧着初步统计的竹简,声音沉重,“然,击沉‘翻海蛟’麾下大海船两艘,中型战船三艘,焚毁四艘,毙伤海盗逾四百,俘获完好中型海盗船一艘,缴获兵甲、粮秣、金银若干。此外,成功焚毁后金粮船四艘,缴获粮草三百余石已安全运抵。”
听着汇报,周围的水手和士兵们挺直了腰板。代价是巨大的,但战果同样辉煌!他们不仅重创了为虎作伥的“翻海蛟”,更成功打击了后金的补给线,缴获的物资更是解了燃眉之急。
“阵亡将士,厚葬立碑,抚恤家小。伤员全力救治。缴获物资登记造册,粮食入库,兵甲装备优先补充受损船只和将士。”周破浪声音沉稳,条理清晰,“俘获的海盗船,立刻拖入船坞,由工匠营连夜抢修,纳入我水师序列!阵亡弟兄的空缺,从此次作战英勇的辅兵和水手中提拔补充!”
命令迅速执行。永丰滩这个新兴的基地,如同高效运转的蜂巢,展现出强大的韧性和恢复能力。工匠营的锤打声、医官的呼喊声、士兵们整备器械的号子声交织在一起,驱散了战后的阴霾。那艘缴获的海盗船被拖上岸,冯七亲自带人检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这艘船的结构和帆装,有不少可取之处。
水师营的捷报和缴获的物资,由快马迅速送往数十里外依旧被围困的振川岭主寨。
此时的主寨,刚刚顶住了后金军因沿海遇袭而有些急躁的一波攻势,正处于短暂的喘息之机。寨墙破损严重,守军疲惫不堪,但士气并未崩溃。当周破浪的信使带着粮食和军械,以及“水师大捷,焚敌粮船,重创海盗”的消息冲入寨中时,引发的振奋可想而知!
“好!周破浪打得好!”重伤未愈、勉强坐镇指挥的陈伍,听到消息后,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红晕,重重一掌拍在椅背上牵动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却掩不住笑意,“告诉弟兄们!咱们的水师在海上砍了鞑子一条胳膊!咱们在陆上,也不能怂!援军和粮食已经到了永丰滩,咱们再守他十天半月,鞑子必退!”
消息如同燎原之火,瞬间传遍防线。守军将士们欢声雷动,多日来的压抑和疲惫仿佛一扫而空。他们知道,自己不是孤军奋战!主公的布局已然见效,后方稳固,甚至能反击致胜!补充上来的箭矢和少量火器,更是实实在在的强心剂。
后金军主帅阿敏很快察觉到了寨中守军士气的变化,同时也接到了后方粮道被袭、海盗盟友受损的详细战报。他意识到,短时间内无法攻克这座愈发坚韧的堡垒,长期围困又因后勤线受威胁而难以维持,继续僵持下去,徒耗兵力。在与济尔哈朗一番激烈争论后,阿敏终于极不情愿地承认,此次南征,已无法达成战略目标。
几日后,后金大营中悄然升起了一面罕见的白色旗幡。
“鞑子……要谈判?”寨墙上,周老爹扶着垛口,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面白旗。
灰鸢眼神冰冷:“围城不下,师老兵疲,后勤堪忧,阿敏这是想体面地退兵了。”
陈伍在亲兵搀扶下登上墙头,望着山下开始缓缓后移的敌军阵线,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想打就打,想走就走?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告诉阿敏的使者,想谈可以,让他先退兵三十里,释放所有被掳百姓,留下攻城器械和半数粮草!否则,就等着我水师截断他的归路,咱们里外夹击,看他能带多少人回沈阳!”
这番强硬至极的回复,让后金使者气得脸色铁青。但形势比人强,经过几轮艰难的扯皮,最终,后金军答应释放部分老弱妇孺,留下少量破损的攻城器械和一批实在带不走的杂粮,大军则保持战备姿态,开始缓缓向北撤退。他们终究没能拔掉振川岭这颗钉子。
当最后一队后金骑兵消失在北方山隘之后,振川岭上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无数将士相拥而泣,他们守住了!在绝对劣势下,他们奇迹般地击退了不可一世的后金大军!
威胁解除,振川营控制的区域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狂欢和整顿。但陈伍和他的核心层没有丝毫松懈。
肃清残敌,修复工事,安抚流民,整编军队,奖励功臣,抚恤伤亡……千头万绪,百废待兴。陈伍虽然伤体未愈,却展现出了惊人的精力和掌控力。施行论功行赏,大力提拔在此战中涌现出的勇将干吏,将水师营正式升格为“靖海营”,骑射营、锐士营等亦进行扩编。冯七的工匠营获得大量缴获物资和俘虏中的工匠,规模和技术实力暴增。周老爹则全力组织恢复生产,招揽流民,垦荒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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