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川岭主寨弥漫着一股劫后余生的疲惫,以及被强行提振起来的、脆弱的希望。灰鸢带队夜袭的成功,像一剂强心针,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那不过是斩断了饿狼的一根趾甲,远远谈不上伤筋动骨。山下的后金大营在经过一夜的混乱和救火后,重新恢复了肃杀,甚至比之前更加戒备森严,报复性的炮击在天亮后不久便再次响起,虽然强度不如前日,却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压迫感,提醒着守军,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就在这压抑的气氛中,看护陈伍的医官连滚带爬冲进议事堂带来的消息,不啻于一道惊雷,瞬间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和疲惫。
“醒了!营官醒了!”
陈伍的苏醒,并非戏剧性的豁然开朗,而是一个缓慢而痛苦的过程。
他感觉自己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中沉浮了很久,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在脑海中冲撞、嘶吼——是黑松岭震耳欲聋的炮火,是李铁柱濒死的怒吼,是刀刃砍入骨骼的闷响,是战马倒地的哀鸣,是冰冷刺骨的雪原,还有……一片温暖的、带着草药气息的微光,在不断拉扯着他,将他从冰冷的深渊一点点往上拽。
剧痛是第一个回归的感觉。从腹部撕裂般的灼痛,到全身骨骼仿佛散架般的酸楚,再到头颅欲裂的昏沉。他试图动弹一下手指,却引来一阵钻心的抽搐,喉咙干渴得如同被砂纸摩擦,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气息。
“水……水……”微弱的声音从他干裂的唇间挤出,几乎细不可闻。
一直守在榻前的亲兵几乎跳了起来,红着眼圈,颤抖着用棉絮蘸着温水,小心翼翼地滋润着他的嘴唇。清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生机。陈伍沉重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终于掀开了一条缝隙。
模糊的光线刺入,他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看清了周围熟悉的景象——是他主寨居所的屋顶,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周老爹、灰鸢、冯七等人围在榻前,脸上混杂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深切的忧虑。
“营官!您……您总算醒了!”周老爹声音哽咽,老泪纵横。
陈伍想开口,却一阵剧烈的咳嗽牵动了腹部的伤口,疼得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医官连忙上前,仔细检查伤口,又号了脉,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庆幸:“万幸!伤口没有恶化,高热也退了……但营官失血过多,元气大伤,必须绝对静养,不能再动气劳神,否则……”
陈伍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压下咳嗽和眩晕,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外面……情况……如何?鞑子……到哪了?”
周老爹和灰鸢对视一眼,知道瞒不住,也无法隐瞒。灰鸢上前一步,言简意赅,用最冷静的语气,将当前危局清晰地陈述了一遍:后金主力合围,寨内物资匮乏,人心浮动,内奸隐现,以及昨夜敢死队出击的成果与惨重损失,包括赵天豪的可能殉国。
每听一句,陈伍的脸色就苍白一分,但眼神却锐利一分。听到赵天豪可能战死时,他闭上的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痛楚,再睁开时,已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
“扶我……起来。”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医官和周老爹死死按住。
“营官!您的身子……”周老爹急道。
“躺在这里……等死吗?”陈伍盯着他,目光如同实质,“扶我起来……去墙头。”
他的意志压倒了一切劝阻。在亲兵的搀扶下,他披上外袍,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额头上虚汗直流,伤口处的纱布隐隐渗出血迹。但他坚持着,一步一步,挪出了房间,登上了直面后金大营的那段主寨墙。
当他虚弱却挺直的身影出现在墙头时,所有看到他的守军士兵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压抑的、却如同海啸般的欢呼和哽咽!
“营官!是营官!”
“营官醒了!营官没事!”
这欢呼声如同涟漪般迅速传遍整个防线,低迷的士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飙升!那个带领他们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男人,那个他们心中的战神,还活着!他就站在那里,哪怕虚弱得需要人搀扶,但他站在那里,就是一面永不倒下的旗帜!
陈伍的目光缓缓扫过山下连绵的敌营,扫过身边一张张激动、疲惫却重新燃起战意的面孔。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微微颤抖的手,指向远方后金的龙旗。
这个简单的动作,胜过千言万语。
回到议事堂,陈伍几乎虚脱,被强行按在铺了厚垫的椅子上,灌下参汤。但他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不能再……被动死守。”他喘息着,语速缓慢却清晰,“阿敏……想困死我们……耗光我们……不能让他……得逞。”
他看向灰鸢:“夜袭……好。但不够。要让他……疼……要让他……分兵。”
“营官的意思是?”灰鸢目光一凝。
“水师……”陈伍吐出两个字,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永丰滩……船还在。赵天豪不在了……骑射营……还有副手。让他们……动起来。不要硬拼……袭扰……沿海粮道……攻击……薄弱据点。让阿敏……觉得……屁股后面……有狼。”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穿越明末小兵:开局一碗断头饭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穿越明末小兵:开局一碗断头饭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