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卷地图,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陈伍坐立难安。他将其藏在床板最深处,夜里却总觉得它在黑暗中幽幽发光,散发出无声的诱惑和致命的危险。
绘制如此精详的关防舆图,标注出连军中老卒都未必知晓的隐秘小径,甚至刺探到建奴大营内部的布防……这绝非寻常细作所能为。黑袍人背后,究竟是怎样一张庞大的网?
他不敢深想,只能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千总的事务中。西段防务被他梳理得愈发紧凑,文书账目清晰,器械调配有序,几次小规模接战,应对得也愈发沉稳。雷彪对此不置一词,似乎默许了他的“折腾”,但陈伍能感觉到,那双疤痕下的眼睛,始终在暗中冷冽地审视着他。
这日午后,寒风凛冽。陈伍正带人加固一处被投石砸出裂痕的墙基,一名监军番役疾步而来,面无表情地递上一份公文。
“御史手令,命陈千总即刻查验乙字仓丙字垛大火后残存军械,三日内具册呈报,不得有误。”
陈伍心中一凛,接过公文。乙字仓丙字垛,正是粮台大火的核心区域,张康倒台的地方,也是那铁牌被发现之处!监军此刻突然要彻查此地残存军械,意欲何为?是发现了什么?还是……另有所图?
他不敢怠慢,立刻点了几名手下,赶往乙字仓。
大火后的仓廪区域依旧一片狼藉,焦黑的梁柱歪斜,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丙字垛附近更是被划为禁区,有番役值守。验过手令,番役冷着脸放行。
库房里昏暗阴冷,大部分军械已在大火中焚毁或严重损毁,只剩下一些烧得变形、锈蚀严重的刀枪盔甲,胡乱堆放在角落,如同巨大的、冰冷的尸骸。
“清点!每一件都要记录在册,损毁程度、原属编号,尽可能辨识!”陈伍沉声下令,亲自拿起一本空白册子,开始查验。
过程枯燥而缓慢。手下士卒搬动那些冰冷的铁器,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焦糊的怪味。
陈伍一件件仔细查看,记录。大部分军械的确损毁严重,难以辨认。直到……
他翻开一面烧得半边漆黑的旁牌(一种盾牌),目光猛地一凝!
旁牌内侧,靠近手握处,本该镌刻编号的地方,虽然被烟火熏燎,却依旧能隐约看到几个极其细微、似乎是后来被人用尖锐器物刻意刮磨过的痕迹!那痕迹很新,与周围老旧的磨损截然不同!
他心脏骤然缩紧,面上却不动声色,继续记录,仿佛只是寻常。
接着,他又在一柄弯折的长枪枪杆底部,发现了类似的刮痕。随后是一顶头盔的内衬皮带上,一个极不起眼的、被利器挑开的线头……
这些痕迹分散在不同器物上,极其隐蔽,若非他得到那卷地图后,对“痕迹”异常敏感,根本无从察觉!
有人在粮台大火后,偷偷潜入这里,在这些残存军械上,做了标记!
他们想干什么?这些标记代表什么?
陈伍后背渗出冷汗。他强作镇定,将发现有标记的器物依旧混在其他废械中记录,并未特别注明。
查验持续了近两个时辰,方才完毕。陈伍带着册子,心事重重地返回军舍。
刚进门,却见雷彪竟坐在他那张破椅子上,脸色阴沉,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查完了?”雷彪头也不抬,声音沙哑。
“是,把总。”陈伍躬身,将册子呈上。
雷彪接过册子,漫不经心地翻看着,目光却锐利如鹰。“可有什么……异常发现?”他状似随意地问道。
陈伍心脏狂跳,几乎要脱口而出那些刮痕,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雷彪为何突然关心这个?他是真的不知情,还是在试探?
“回把总,并无异常。皆是些烧毁锈蚀的废械,不堪再用。”陈伍垂下眼,声音平稳。
雷彪敲击桌面的手指顿了一下,抬起眼,深深看了陈伍一眼,那目光仿佛要刺入他心底。半晌,才冷哼一声:“没有就好。监军那边,规矩上报即可,不必节外生枝。”
“是。”陈伍应道。
雷彪站起身,走到门口,忽又停住,背对着他,声音低沉:“陈千总,如今你也是带兵的人了。有些事,该看的看,不该看的,把眼睛闭上。这抚顺关……水深得很,别一不小心,淹死了都没人收尸。”
说完,他大步离去。
陈伍僵在原地,浑身冰凉。雷彪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他显然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预料到监军会去查验,但他选择隐瞒,并警告自己闭嘴。
那批做了标记的军械,到底是什么?与粮台大火有何关联?与黑袍人又有没有关系?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漩涡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稍有不慎,便会被彻底吞噬。
三日期限一到,陈伍将精心誊写、看似毫无破绽的清册呈交监军院落。那青袍文官亲自接收,仔细翻阅了一遍,目光在几个细节处稍有停留,却并未多问,只是淡淡让他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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