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脚踹得实在,隔夜的那点稀薄糊糊差点从嗓子眼里呛出来。陈伍蜷在角落,捂着肚子,只觉得肠子都绞在了一处,伤臂也跟着一阵阵抽痛。
把总泄愤般的咆哮还在校场上空回荡,伴随着几声短促凄厉的惨嚎和刀锋剁入肉骨的闷响。血淋淋的人头被竹竿挑起,悬在旗杆上,以儆效尤。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新鲜的、甜腥的铁锈味,压过了尘土和汗臭。
溃兵们个个面如土色,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轻了。
陈伍低着头,不敢去看那旗杆,胃里翻搅得厉害。他知道自己侥幸捡回一条命——把总那瞬间的审视,若非他被黑袍人骇得腿软,此刻挂在杆子上的,未必没有他一个。
操练在一种极度压抑和恐惧的气氛中草草继续,直到日落。没人再有丝毫懈怠,但也没了半点生气,一个个如同提线木偶,机械地重复着动作,眼里只剩下对鞭子和军刀的恐惧。
收操的锣声响了,却没人敢立刻散去,都僵在原地,等着把总发话。
把总提着还在滴血的腰刀,脸色阴沉地扫过众人,最后,目光落在陈伍和另外几个今日表现“突出”——或是跑得太快,或是像陈伍一样“吓傻”没跑——的兵卒身上。
“你,你,还有你们几个!”他刀尖虚点,“今日溃阵,皆因你等或怯懦先逃,或呆滞误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夜巡哨,关墙东段,不到天明不准下来!”
陈伍心里一沉。关墙东段,那是正对白日里建州骑兵佯动方向的一段,风最大,也最冷。带着这一身伤去巡一夜,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他不敢有丝毫异议,只能和其他被点到的七八个人一起,哑着嗓子应:“是……”
没人给他们饭吃。
拖着疲惫剧痛的身躯,几人被一个老兵引着,领了腰牌,爬上陡峭冰冷的马道。
关墙之上,风如同鬼哭,瞬间灌满衣袍,冷得人骨头缝都像是要裂开。墙垛外是沉沉的夜色,偶尔能听到极远处不知是野兽还是游骑的隐约嗥叫,更添几分阴森。
一段墙垛分配两三人,隔着几十步,彼此能勉强望见身影,却看不清面容。
和陈伍分到一处的,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兵,姓刘,脸上沟壑纵横,眼神浑浊,透着一种被漫长边关岁月磨砺后的麻木。他看了陈伍一眼,目光在他依旧有些不自然的手臂上停了停,没说话,只是默默将一盏气死风灯挂在垛口,自己则缩进背风的角楼阴影里,抱着弓,闭上了眼。
陈伍学着他的样子,也想找地方避风,但那老兵却忽然开口,声音干涩得像磨砂:“新补的?规矩不懂?巡哨,得走动。坐着,就是给鞑子哨探送箭靶子。”
陈伍一怔,只能咬牙站起身,扶着冰冷粗糙的墙砖,开始在这段几十步长的墙垛上来回走动。
每一步都踩在坚硬的冻土上,震得浑身骨头都在呻吟。伤臂被风一吹,更是疼得钻心。腹中饥饿如同火烧,却又被寒气压着,变成一种冰冷的虚脱感。
夜色浓重,除了风声和远处模糊的声响,只有他自己单调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喘息。
时间流逝得极其缓慢。
他不敢停下,强迫自己来回走动,目光警惕地望向墙外无边的黑暗,尽管什么也看不清。偶尔回头,能看到远处其他哨位上模糊移动的身影,像一个个孤魂。
下半夜,气温更低。陈伍只觉得四肢都快冻僵了,思维也变得迟钝麻木。他只是凭着本能,机械地迈动双腿。
经过角楼时,他看到那刘老兵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似乎带着点怜悯,又有点别的什么。
“小子,”老兵忽然又开口,声音压得更低,几乎被风吹散,“白日里……你倒是命大。”
陈伍脚步一顿,看向他。
老兵浑浊的眼睛在昏暗灯光下闪着微光:“跑得快的,掉了脑袋。吓傻的……通常也活不长。”
陈伍喉咙发干,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老兵却似乎并不需要他回答,自顾自低声道:“这关墙……吃人不吐骨头。想活,光躲不行,也得有点运气……”他顿了顿,意有所指,“还得……有人不想你死。”
陈伍心脏猛地一跳。
老兵却已经重新闭上了眼,仿佛什么都没说过。
陈伍站在原地,寒风刮过,他却觉得后背渗出一点冷汗。
有人不想你死?
谁?
把总?绝无可能。
那……
黑袍人的身影再次浮现在脑海。
是他吗?
白日里那冰冷的注视,难道不是审视,而是……一种无声的干预?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
他不敢深想,强迫自己继续走动。
就在他走到这段墙垛最东端,准备折返时,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向关内。
夜色下的关隘,大部分区域都沉浸在黑暗中,只有少数几点微弱的光亮,标示着军官驻地或粮台等重要区域。
他的目光扫过那片黑暗,忽然——猛地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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