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林晚擦拭的动作顿住了。
陈默那覆盖在薄薄眼睑下的眼球,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两排浓密却毫无生气的睫毛,如同被风吹动的蝶翼,极其缓慢地、颤动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光线似乎刺痛了他。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剧烈地收缩着,带着初醒的迷茫和不适。他的目光空洞地悬浮在天花板某处布满蛛网的角落,仿佛灵魂还在遥远的地方飘荡,尚未完全归位。
“陈默?”苏晴的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散了这脆弱的一线生机。
那空洞的目光艰难地、极其缓慢地移动着,掠过苏晴因激动而微微发红的脸,最终,落在了床边林晚那瞬间被狂喜和泪水淹没的脸上。
林晚的眼泪汹涌而出,她猛地扑到床边,颤抖的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却又怕惊扰了他。“陈默!你醒了!你真的醒了!”她泣不成声,巨大的喜悦冲击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苏晴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口压在心头三天三夜、几乎让她窒息的浊气终于吐了出来。她迅速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沾着清水的棉签,小心地润湿陈默干裂的嘴唇。
“别急…慢慢来…”她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无比温柔,“你昏迷了三天…现在安全了…喝点水…”
陈默的喉结极其微弱地滑动了一下,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点珍贵的水分。他的意识如同沉船般,正一点点艰难地浮出黑暗冰冷的海面。
感觉尿道口一阵刺痛,伴随着一股像是无法憋住的尿意,苏姐…我…陈默想抬头,眼睛望向小腹。“你醒了,现在可以给你拔了…”说完,苏晴做带上手套,干净利落的拔了导尿管~
柳溪镇度过了异常平静的三天。没有丧尸的嘶吼,没有仓皇的奔逃,只有河水永恒的轰鸣和每日灶上升起的炊烟。这份死寂般的安宁,在经历了无数颠沛流离和生死危机后,显得如此珍贵,甚至带着点梦幻般的虚假感。但连续三天的安全无虞,像一层层加厚的混凝土,在每个人心中构筑起一道脆弱的信心之墙——这个被世界遗忘在群山褶皱里的废弃小镇,或许真的是一片暂时的净土。
然而,一种更深沉、更磨人的饥饿感——缺乏谷物带来的那种踏实饱足感的饥饿,重新在胃里蠢蠢欲动。
“这样下去不行。”张卫国打破了晚饭后的沉默。他坐在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破椅子上,手里习惯性地摩挲着他那支老旧的56式半自动步枪冰凉的枪身,眼神扫过众人。“鱼汤野菜能吊着命,可没粮,肚子里没个‘主心骨’,力气就提不起来,人也熬不住。吴磊钓鱼是本事,可总有钓不着的时候。这地方再安全,也不能等着饿死。”
他的目光投向卫生院大门外,那里停着他们从“钢铁厂”那帮人手里逃命时抢出来的那辆越野车。
“出去找食物?”李三舔了舔嘴唇,看向那辆车的眼神里既有渴望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突围时那引擎的咆哮、子弹打在钢板上的刺耳声响、挡风玻璃上泼洒开的黑红色……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
“油不多了,走不远,”吴磊推了推眼镜,他这两天除了钓鱼,最重要的工作就是检查维护这辆保命的家伙。
“农家!镇子周边肯定有零散的农家!”王翠花急切地插话,眼中闪烁着对米面粮油的渴望,“南宝山以前搞旅游,山脚下有村子!就算人没了,地窖里、缸里,总能剩下点粮食!苞米棒子、红薯、土豆…都行!比干吃鱼强!”
苏晴抱着手臂,眉头微蹙:“出去风险太大。陈默刚脱离危险期,身体极度虚弱,经不起颠簸。林晚需要照顾他。你们一走,万一……”
“没有万一!”张卫国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带着老警察在危急时刻的决断力,“三天了,一点动静没有,这地方偏得连耗子都懒得来!守着是等死,出去是搏活路!必须去!”他站起身,腰杆挺得笔直,目光扫过众人,“吴磊跟我开车,认路看地图靠你。李三,你手脚麻利,力气也有,一起,真翻墙撬锁用得着。苏医生,林丫头,翠花,你们仨留下。苏医生和林晚照看陈默,翠花你机灵点,就在卫生院附近转转,看能不能再弄点野菜木耳什么的,千万别走远!”
“我…我去准备点工具。”吴磊立刻起身,走向他那个从不离身的破工具包。扳手、螺丝刀、钳子、一小卷铁丝、甚至还有几节不知道从哪个废弃遥控器里抠出来的电池。
李三则走到角落,翻出了那根陈默的钢筋长矛,在手里掂了掂,又觉得有些沉,还是拿上了他原本那根尖木棍。
第二天清晨,天色刚蒙蒙亮,带着山间特有的清冽寒意。柳溪镇还在沉睡般的死寂中。
改装越野车粗重的引擎喘息撕破了山间的寂静。张卫国紧握着方向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前方被疯长植被蚕食的乡道。车身覆盖着粗陋焊接的钢板,后视镜里,吴磊高度近视的眼睛几乎贴在那张污损模糊的旅游地图上,李三则抱着从卫生院木门上拆下的木板,目光警惕地扫视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幽深林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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