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露,天地仍浸在一片灰白之中,缄默碑上的裂痕已悄然延展三寸,像是大地睁开了一道沉睡多年的眼睛。
风穿过碑林,不再寂静,反而带着某种低语般的回响,仿佛整座皇陵都在苏醒。
秦伯倚靠断墙,咳得几乎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
一口鲜血溅在衣襟上,像一朵枯败的梅。
他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页泛黄残纸,纸角早已被血渍与汗水浸透,字迹模糊却仍可辨认。
“嘉和十六年四月初七,先帝神志昏聩,口谕三十七条,此为其一。”他声音沙哑,如同锈铁相磨,“当时在场者七人,如今……只剩我一个活着。”
他苦笑,眼角皱纹如刀刻:“我们签了血契,换孩子能读书做官。可每夜闭眼,都听见苏大人骂——‘天下岂容无证之罪’。”
苏锦瑟站在原地,指尖触到那页残纸的一瞬,寒意直刺骨髓。
她缓缓展开,目光扫过那些潦草医录,最终停在角落一行小字上:
“舆情司权柄过重,恐乱国本。”
那一瞬,她心头猛地一刺,仿佛有根无形的针扎进了心脏深处。
不是嫉妒,不是党争,甚至不是什么谋逆铁证……原来真正掀起这场滔天血浪的,是恐惧。
他们怕的从来不是苏家造反,而是苏家掌握的那股力量——操控人心、翻云覆雨、让无声者发声、让真相无法被掩埋的力量。
所以,必须斩草除根,必须抹去名字,必须让整个家族从历史上蒸发。
可笑的是,她曾以为自己是在追查一场阴谋,到最后才发现,这不过是一群懦夫,在权力面前跪伏太久后,对光明的本能畏惧。
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得可怕。
远处,更房阿娘趁着天光未明,悄然潜来。
她裹着破旧棉袄,脸上写满惊惧,却还是坚定地走到苏锦瑟面前,低声开口:
“每逢朔望,地宫回音最清。若有人在第七柱下击磬三声,可启内室。”她眼中含泪,声音压得极低,“我男人……因多敲一更被剜舌。临死前,用血在地上画了个‘七’。”
苏锦瑟怔住。
她忽然明白,这些年来,那一声不该有的“更鼓”,不是失误,而是一个凡人拼尽性命发出的呐喊。
他们不敢言说,却被逼成了哑鬼;他们贪生,却从未真正忘记良知。
她不再质问,也不再指责。
因为她终于看清——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这群蝼蚁般的小人物,而是那个用恐惧编织牢笼、让人连哭都不敢出声的体制。
她转身,看向一直沉默伫立的石工遗孤。
少年不过十七八岁,眼神清澈如北境初雪,手中紧握一把刻刀,那是他父亲留下的唯一遗物。
“我要一块新碑。”苏锦瑟声音轻缓,却字字如钉入石,“不记功,不颂德,只写名——所有被抹去的人,一个都不能少。”
少年点头,喉结滚动,重重应了一声:“好。”
当夜子时,月隐星沉。
苏锦瑟携顾夜白潜入地宫第七柱。
黑棺静静立于阶下,仿佛也在守候这一夜的到来。
顾夜白始终未语,只是默默护在她身侧,目光如刃,扫视四周暗影。
她取出心影丝,缠绕古磬。
那是一尊通体漆黑的青铜小磬,形如泪滴,据传乃先帝亲赐,用于召魂安灵。
她指尖微动,轻击三声。
叮——
音波荡开,竟不散于空,反而如水纹般沿着地脉蔓延。
片刻后,一声闷响自地下传来,石壁缓缓移开,露出一道幽深密室。
室内无珍宝,无金玉,唯有一面黑玉墙,高十丈,宽九尺,通体墨黑如渊,表面却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每一个名字,皆以极细刀工镌刻,笔画清晰,力透石背。
苏家三百二十七口。
从执掌舆情司的太傅苏元礼,到府中扫地的老仆陈三娘;从襁褓中尚未取名的幼婴,到厨房婢女刚出生的孩子……无一遗漏。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母亲的名字——苏婉清。
那一刻,坚不可摧的心防轰然崩塌。
一滴泪,无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砖上。
“原来你们一直在这里……”她喃喃,嗓音哽咽,“被人记得。”
顾夜白站在她身后,第一次看见她流泪。
他没有上前安慰,只是缓缓解下肩上黑棺,轻轻放在地上。
那口棺材,陪他走过了千里孤坟,斩过无数恶蛟邪祟,如今,终于抵达了它真正的归处。
苏锦瑟站起身,擦去泪水,眼神重新变得清明而锐利。
她从袖中取出一只紫檀木匣,打开后,里面是一卷陈旧卷轴,封皮无字,边缘磨损严重。
这是她十年来亲手记录的一切:仇家名单、势力分布、罪证索引、交易密档……一笔一划,皆以血为墨,以恨为笔。
她凝视着那卷轴,久久未动。
然后,她缓缓将其抽出一截,指尖摩挲着最上方第一个名字。
火光映照下,她唇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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