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虚空之中,像一尊冷眼旁观的神只,看着黑袍覆面的影魇师操控着顾夜白与黑衣樵夫的“密语”,一字一句,如毒蛇吐信:“等她记忆耗尽……我们就取她血脉炼灯。”
她听见了。
但她笑了。
“你说他是魔头?”她声音轻得像风,却带着刺骨寒意,“那你为何——不敢看他的眼睛?”
话音落下的瞬间,影魇师身形微滞。
那盏幽绿灯笼猛地摇晃,火光扭曲成一张狞笑的人脸,可苏锦瑟已不再退让。
她主动抬手,指尖划破梦境壁垒,如同撕裂一层腐朽的皮影纸,露出背后深不见底的记忆渊薮。
八岁那年,冬至日。
宫檐垂雪,父亲将她抱上舆图高台,金线织就的江山在脚下铺展如画。
“舆情如风,”他指着流动的标记道,“唯真心可锚定方向。”那时她不懂,如今才明白——操纵人心者,终会被心所噬;而真正能改命的,不是谎言,是信念。
火焰自她意识深处燃起,烧穿虚妄,焚尽怯懦。
那一段尘封的童年记忆化作最后一缕守影之焰,轰然炸开!
“我不是靠记忆活着。”她睁眼,掌心紧握一枚飞蛾铜片,指节发白,碎片扎进血肉,痛感如针砭刺髓,“我是靠——选择。”
茅屋内,烛火猛跳三下,随即熄灭。
窗外枯铃无风自动,一声、两声,继而连成一片哀鸣般的震颤。
林婆婆立于门外,手中托着一方寒玉匣,眸光复杂:“你醒了,便意味着……你赢了第一关。”
“千年寒髓?”苏锦瑟缓缓坐起,气息尚有些不稳,眼神却锐利如刀。
“是。”老人低叹,“但你要拿它,就得补完影誓碑上的誓言。完整的‘双影契’才能唤醒真正的守影之力。否则,血脉反噬,七日内必死。”
苏锦瑟沉默片刻,起身推门而出。
风雪已停,山谷静得出奇。
影誓碑前,墨迹仍在渗血,仿佛等待续写命运的笔锋。
她取笔,割腕,以血为墨。
笔尖落下那一刻,天地骤然寂静。
“我愿焚尽过往,只为照亮你说过的明天。”
字成刹那,整座幽谷剧烈震动,藤蔓崩裂,石屑纷飞。
所有悬挂的铃铛同时鸣响,声音清越如初春雷动,穿透云层,直抵天际。
远处山巅积雪轰然滑落,似在回应这一纸血誓。
小灯笼突然转身,面向空无一人的崖口,咧嘴一笑,挥着手喊:“哑铃哥哥!你听见了吗?”
风中,无人应答。
可就在铁脊门废弃的钟楼里,那个被世人遗忘、早已气息奄奄的哑铃童猛然睁开了浑浊双眼,干裂的唇微微颤动,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喃——像是回应,又像是一道沉寂多年的咒语,终于被人唤醒。
苏锦瑟站在碑前,望着东方破晓的第一缕阳光洒落肩头,忽然抬手抚上胸口。
那里曾冰冷死寂,如今却似有某种东西……重新跳动了起来。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
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被动燃烧记忆的祭品,而是点燃黎明的执火人。
然而,当队伍收拾行装准备启程时,天色忽暗。
风向逆转,雾气自谷底悄然升腾,无声无息地漫过青石小径,吞没了脚印,也吞噬了鸟鸣虫吟。
小灯笼走在最前,忽然停下脚步,脸色惨白,双手死死捂住耳朵,发出一声凄厉尖叫:
“它们在吃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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