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深知，新官上任若只是坐在办公室里听汇报、看文件，无异于隔靴搔痒。要想烧好“三把火”，精准发力，就必须沉下去，摸清真实的底数，找准问题的症结。他谢绝了各分管部门精心准备、带有浓厚汇报和欢迎性质的仪式，只带着秘书林枫，轻车简从，开始了他的“摸底”调研。第一站，他选择了与经济发展质量和未来竞争力息息相关的省科学技术厅。
周一下午两点，正是机关单位刚开始下午工作的时间。苏晨的公务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省科技厅办公楼门口。他没有提前通知具体抵达时间，当厅长张毅接到门口警卫内线电话，慌慌张张小跑下楼迎接时，苏晨已经站在大厅里，正抬头看着墙上的部门架构图和荣誉榜。
“苏省长！您…您怎么亲自过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安排汇报，迎接您……”张毅脸上堆着笑容，但眼神里难掩一丝紧张和措手不及。他身后跟着闻讯赶来的几位副厅长，也都是一脸匆忙。
“张厅长，不用搞那些迎来送往的仪式。”苏晨转过身，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我就是来看看大家平常的工作状态，听听一线同志的真实声音。准备工作做得再好，不如亲眼看看实际运转。”
说完，他不再理会略显尴尬的厅领导们，径直走向电梯，“去你们几个主要的业务处室看看，发展规划处、高新技术处、成果转化处，就这几个吧。”
张毅连忙上前引路，心里暗暗叫苦。这位新副省长，果然如传闻中一样，不按常理出牌。
在发展规划处的开放式办公区，苏晨的出现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他随意走到一个年轻科员的工位旁，和蔼地问道：“小伙子，忙什么呢？”
年轻科员显然没料到副省长会直接跟自己对话，有些紧张地站起来：“报告省长，我在整理一批基础研究项目的结题材料。”
“哦？项目结题流程顺畅吗？从申请到结项，你觉得最耗时耗力的环节是哪个？”苏晨拉过一把椅子，示意他坐下说。
年轻科员看了看一旁的张厅长，有些犹豫。苏晨鼓励道：“放开说，想到什么说什么，我就是来了解实际情况的。”
“这个……主要是中期检查和结题审计环节，材料要求比较繁琐，有时候不同领域的项目套用同一个模板，不太贴合实际。而且……”他顿了顿，压低声音，“感觉有时候为了‘保险’，更倾向于支持那些论文产出多的项目，一些偏应用、但可能短期难出论文的研究，立项会比较难。”
苏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转向旁边一位年纪稍长的女同志：“这位同志，你感觉呢？在科技成果转化这块，我们厅里推动的力度怎么样？”
女同志显然更有经验，措辞也更谨慎：“省长，我们一直在努力推动。但说实话，高校院所的研究和企业的实际需求之间，还是存在‘两张皮’的现象。我们搭建了平台，但转化率提升不明显。评估体系上，可能还是更看重论文、专利这些硬指标，对实际产生的经济效益和社会价值，衡量权重不够高。”
随后，在高新技术处和成果转化处，苏晨听到了更多类似的声音：“项目经费管理太死板，买酱油的钱不能打醋”、“科研人员精力耗在填表和跑程序上的时间太多”、“风险投资不敢投早期，政府引导基金又管得太严”……
科技厅的领导们跟在后面，脸色越来越不自然。他们准备好的汇报材料里，满是R&D投入占比、高新技术企业数量、专利授权量等光鲜数据，但这位苏副省长，似乎对这些“面子”不太感兴趣，专挑“里子”问，而且问得极其专业和内行。
离开科技厅，苏晨又马不停蹄地走访了中国测试技术研究院。在这里，他避开院领导，直接与几位一线科研团队负责人和青年博士座谈。
“苏省长，我们的一些精密测量设备已经老化，更新换代慢，影响了数据精度和研究进度。”
“最大的瓶颈还是成果转化。我们有些技术很有市场前景，但缺乏中试资金和懂市场的经营人才，实验室的成果只能躺在论文里。”
“评价体系如果能更多元一些就好了，不能所有人都挤在发论文这一条独木桥上。”
苏晨认真听着，不时记录。他能感受到这些科研人员眼中的渴望与无奈。
在省科协，他与几位来自高校和企业的兼职副主席、学会负责人交流，重点听取了他们关于如何更好发挥科技工作者智库作用、破除学术壁垒、促进跨学科交流以及加强全民科学普及的建议。
紧接着，苏晨采取了更为“突击”的方式。在第二天上午，他让司机把车停在离省市场监督管理局政务服务中心还有一个路口的地方，自己带着林枫步行过去。
服务中心里人来人往。苏晨没有亮明身份，而是以一个准备开办科技型小微企业的创业者身份，走到“企业开办综合窗口”前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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