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赣省省政府大楼的走廊里，往日里此起彼伏的脚步声和低声交谈，如今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吴天雄落马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炸开的余波在全省官场搅起滔天巨浪，三天三夜都没平息。
茶水间里，原本凑在一起讨论周末去哪钓鱼的几个处级干部，现在都低着头用一次性纸杯挡着脸，声音压得比蚊子叫还小。
“听说没？吴副省长家里搜出来的现金，用点钞机点了整整一天，机器都烧了两台！”
“何止啊！我听纪委的朋友透话，他在京城还有三套别墅，全是用别人的名字挂着的，连他老婆都不知道！”
“别瞎传了，小心祸从口出！”有人突然压低声音，眼神往门口瞟了瞟，“昨天咱们厅里的老张，不就因为半年前跟吴天雄一起参加过一次招商会，今天一早就被纪委叫去谈话了？现在人还没回来呢！”
这话一出口，茶水间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手里的茶杯都顿住了，脸上的轻松劲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藏不住的惶惶不安。那些曾经跟吴天雄有过工作交集的干部，哪怕只是在会议上汇报过两次工作，现在都坐立难安，生怕下一个被“请喝茶”的就是自己。
而这股风暴的中心，苏晨却异常平静。
作为扳倒吴天雄的关键人物，他现在在省政府办公厅的威望，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以前下发文件时，总会有几个部门找借口拖延，要么说“人手不够”，要么说“需要再研究研究”，可现在，办公厅的指令刚发出去，不到半小时就能收到各部门的回复，连标点符号都不敢错一个。
但苏晨没有丝毫得意。他坐在办公桌后，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他太清楚官场的规则了——打掉一只大老虎，看似清除了毒瘤，实则打破了原本维持多年的权力平衡。就像一张绷紧的网，突然抽走了中间的主绳，剩下的丝线必然会重新拉扯、缠绕，形成新的格局。而在这个过程中，水面下的暗流只会比以前更加汹涌。
果然，没过两天，新的风波就来了。
吴天雄留下的常务副省长职位，成了一块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肥肉，引来了无数觊觎的目光。省内有资格竞争的几位副省长，还有两个经济强市的市委书记，全都动了起来，明里暗里的动作不断。
有人连夜赶往北京，借着汇报工作的名义，去拜访以前的老领导，想请对方在关键时刻帮自己说句话；有人则在省内造势，今天去贫困县“调研”，明天开“企业座谈会”，故意在媒体上刷存在感；还有人更直接，借着吃饭的名义拉关系，把圈子里的人聚在一起，酒过三巡就开始旁敲侧击，试探对方的态度。
省政府大院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微妙。以前见面还能笑着聊两句的同事，现在眼神里都带着审视和警惕；食堂里原本坐在一起吃饭的几个部门领导，现在都各自找角落的位置，生怕跟别人多说一句话，被人误会是在“拉帮结派”。
苏晨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始终保持着旁观者的姿态。
作为省政府秘书长，他是省长李长河的“大管家”，管着办公厅的日常运转，理论上不该卷入具体的职位争夺。可所有人都清楚，他的态度和倾向，能在无形中影响局势——毕竟，他是李省长最信任的人，他说的话，很可能会被李省长听进去。
这几天，已经有三位副省长借着汇报工作的名义，单独找过苏晨。
分管农业的赵副省长，临走时塞给苏晨一盒“普通的茶叶”，苏晨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全是晒干的冬虫夏草；分管交通的孙副省长，知道苏晨的儿子在国外读书，特意说“我侄子也在那边，让他多照顾照顾孩子”，话里话外都是示好；还有省会城市的市委书记周建明，更直接，在办公室里就跟苏晨说：“苏老弟，以后要是我能再进一步，肯定忘不了你的好处！”
苏晨每次都应付得滴水不漏，既没明确拒绝，也没答应任何事，只说“都是为了江赣省的发展，我会向李省长如实反映情况”，既给了对方台阶下，又没把自己卷进去。
直到周五晚上，苏晨接到了李长河的电话，让他去家里汇报工作。
李长河的家住在省政府家属院，是一栋两层的小楼，院子里种着几棵桂花树，这个季节正开得旺盛，一进门就能闻到浓郁的花香。
书房里，李长河坐在红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套紫砂壶，热气腾腾的茶水正冒着白烟。他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这几天为了吴天雄的后续工作，还有省里的人事变动，他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但即便如此，他的眼神依旧锐利，像鹰一样，能看透人心。
“吴天雄的案子，基本算是尘埃落定了。”李长河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声音有些沙哑，“纪委那边已经初步核实了证据，接下来就是走司法程序。苏晨，这次你居功至伟，我和王书记（省委书记王国强）心里都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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