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豆说红斌坐,”我侧身让开一步,朝里指了指,“我们五个都能凑一桌打‘大A’了。”
英子店里一下显得有点挤,但也更热闹了。
豆豆已经手脚麻利地,搬来两把折叠凳,摆在靠墙的空处,笑眯眯地对大家说:“快坐快坐,正好五个人,能开一局!”
明亮还站在原地,眼神在我和红斌之间悄悄打了个转,脸上的笑没刚才那么敞亮了,但也顺着豆豆的话招呼:“就是,人多热闹……。”
红斌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对豆豆和明亮点了点头,说了声“嗯”,便在那张凳子上坐下了。
凳子矮,他个子高,两条长腿有些局促地屈着,手肘搭在膝盖上,姿态倒还是放松的。
英子从柜台后头拿出那副扑克牌,哗啦啦地倒在茶几上:“来来来,抓牌抓牌!老规矩啊,亮红桃3的先出。”
我挨着豆豆坐下,明亮坐在我对面,红斌就坐在我和明亮之间的侧面。
抓牌的时候,我抓了张红桃3,亮在桌上:“我的。”
“嘿,霞子手气可以啊!”
明亮立刻接话,试图让气氛活络起来。
牌局就这么开始了。
出牌、跟牌、压牌,吵吵嚷嚷的,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
英子还是咋咋呼呼,豆豆还是爱偷看别人的牌,明亮还是话多,咋咋呼呼地分析着牌面。
红斌打牌很安静,出牌干脆,不怎么说话。
只有轮到他出牌时,才简短地报个牌面。
但他的存在感很强,那种安静的、沉稳的、带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气场的存在感,让明明很熟悉的牌局,好像忽然多了条看不见的边界。
明亮的话明显少了些,笑容也有些收紧。
他偶尔会偷偷瞥一眼红斌,又飞快地移开视线,或者在我出牌时,比往常更刻意地接两句话。
我低头理着牌,心思并不全在牌上。
耳边是英子和豆豆熟悉的笑骂声,眼前是扑克牌的图案,可感觉却像隔着什么,红斌就坐在我斜对面,我能用余光看见他握牌的手指,骨节分明,洗牌时很灵活;
能听见他偶尔极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能感觉到他目光偶尔扫过牌桌时,带来的那种微妙的、让空气流速都仿佛变缓的凝滞。
“一对K!要不要?”
明亮甩出两张牌,声音比平时高了一点,像是要打破什么。
“过。”
红斌淡淡地说。
“我也不要。”
我盖上牌。
牌局继续,输赢变得不重要了。
玩了几把,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又暗沉了些。
瑞鹅从我们店那边过来,站在英子的玻璃门外,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
我们几个都循声望去。
瑞鹅朝我比划了个口型,又指了指我们店的方向。
我读懂了,是店里来顾客了。
“我得回去了,” 我放下手里还剩的几张牌,站起身,“该忙了。”
几乎在我站起来的同时,红斌也放下了牌,跟着起身。
他的动作很自然,好像本来就该和我同进同退。
英子眼珠一转,脸上立刻浮起促狭的笑,她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红斌,故意拖长了声音:“哟——这就走啊?”
红斌,不玩了?
那……” 她眼神往明亮那边飞快地一扫,笑意更深,“霞子把你这位‘同学’也带走呀?”
明亮本来正低头理牌,闻言猛地抬起头。
红斌脸上没什么波澜,只平淡地应了句:“嗯,走了。”
说完,便转身朝门口走去,步调不紧不慢。
我朝英子和豆豆摆摆手,又对明亮点了点头:“走了啊,你们玩。”
推开门,傍晚微凉的风立刻涌了进来。
红斌已经走到了他的摩托车边,正低头看着什么。
我小跑着回到姑姑店门口。
我收回目光,推开自家店门。
里面果然有客人等着了,姑姑正和客人说着话。
瑞鹅已经系好了围裙,准备开工。
门外,摩托车引擎低吼了一声,随后是车轮碾过石板路,渐渐远去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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