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照例,红斌又来了。
他推门进来时,瑞鹅正在扫地,抬头看见他,便笑着打趣:“红斌,你们家最近可是省水了哈?”
红斌也不恼,只笑了笑,把头盔放在一旁:“这儿洗得好。”
洗头,冲水,吹干。
一套流程下来,天色已经暗透了,街灯一盏盏亮起,在湿润的柏油路上投下昏黄摇晃的光斑。
收拾完,我和他前后脚走出店门。
瑞鹅和豆豆正好也锁了门出来,两人结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巷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我们俩。
晚风带着凉意,吹得我额前的碎发飘起来。
“走吧,”红斌推着他的摩托车,走在我旁边,“顺路送送你,天黑了。”
“你还是快点回青城吧,”我跨上自行车,偏头看他,“天黑路不好走。”
“没事,”他长腿一跨,坐上摩托,引擎发出低沉温顺的轰鸣,“二十分钟就到了。”
“那得骑多快啊。”我小声嘀咕。
“我车技好得很,”他侧过脸,夜色里看不清表情,但声音里带着点笑意,还有一丝试探,“要不……哪天带你去兜风?”
我心里一跳,脚下蹬车的动作却没停:“我可不敢。我怕我妈知道了,打断我的腿。”
我们俩都笑了起来。
笑声很轻,散在初秋微凉的晚风里,却莫名驱散了些许黑暗带来的距离感。
我在前面骑着,他放慢了摩托的速度,始终在我左侧落后半个车身,不紧不慢地跟着。
发动机低沉均匀的哼鸣,成了这段夜路上唯一的背景。
自行车轻巧,摩托车沉稳,我们这奇特的组合在,渐浓的夜色里缓缓移动,像一道沉默而协调的风景,引得零星晚归的路人频频侧目。
很快到了我家大门口。我单脚支地停下,他也在旁边刹住车。
“我到了,你快回吧。”我说。
“嗯。”他点点头,却没有立刻走,而是看着我推着自行车走进院门。
直到我走到门口,回头望去,他还停在原地的光影交界处,跨在摩托上,像一尊安静的剪影。
见我回头,他才抬手挥了挥,然后猛地一拧油门。
摩托车引擎发出一声蓄力般的低吼,下一秒,车身便如离弦的箭般射了出去,迅速融入前方深邃的夜色里,只留下逐渐远去、最终消散在风中的轰鸣尾音。
我站在门口,听着那声音彻底消失,才转身进家。
这天下午,我在英子屋里帮着,收拾烫发杠子,门一推,云云那个大师姐走了进来。
她四下看了看,目光落在我身上,径直走过来:“霞子。”
“嗯?”我停下手里的活,抬头看她。
“上回你说,想开店那话……”她压低了点声音,语气却挺认真,“是当真想,还是随口一说?”
我把手里的杠子码放整齐,想了想,也认真地回答:“嗯,我现在感觉……在这儿好像没啥可学的了,基本的发型都能上手。“
要说开店,早点赚钱,心里是有点想的。”
英子和豆豆原本在柜台那边对账,听见我们说话,也围了过来。
英子眼睛亮晶晶的,看看我,又看看大师姐:“咋?你们俩还真琢磨着,要合伙干啊?”
“我也不知道,”我实话实说,手指无意识地捻着围裙带子,“当初来姑姑这儿,应承了干够一年。“
现在算算,也五个多月了。
这一个多月,我给她干的活儿、挣的钱,也不算少。
“要是真走……道理上应该也能说得过去。”
我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可这事儿,总得先跟我妈商量。“
而且……
“这个事暂时不能让姑姑知道!”
英子接过话头:“而且你觉着,在这儿待着,手艺到头了,是不是?”
我点点头,没吭声。
店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窗外传来的、隐约的市声。
大师姐往前凑了凑,声音更恳切了些:“霞子,我是真想找个靠谱的搭档。
我手艺不算全拿,但找地方、应付杂事,我都能张罗。
你手艺好,人踏实,年轻客人也愿意找你。
咱们俩搭伙,我觉着能成。”
我看着她眼里实实在在的期待,心里那点模糊的念头,好像被这话催得清晰了些,也滚烫了些。
自己当家,自己的店,按自己的想法来……这念头像颗种子,一旦顶破了土,就抑制不住地想见阳光。
“我……”我深吸了口气,“我回去跟我妈说说。”
话虽这么说,心却已经飘远了。
耳边好像已经响起了,属于自己店面的门铃声。
在姑姑这儿没啥可学的了,每天不是给姑姑赚钱,就是给英子帮忙,而大师姐的话,像往这水里投了颗石子,激起的涟漪,一圈圈地荡开,再也平静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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