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十几天了。
这是第二天被英语老师拎起来对话了。
阳光斜射进教室,粉笔灰在光柱里缓慢浮沉,一切清晰得让人无处躲藏。
老师的问题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嗡嗡的,每个单词都认识,连成句子却变成了无法破解的密码。
我的嘴唇翕动了几下,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血液冲上耳膜的轰鸣。
“……I……” 我挤出一个音节,喉咙发干,“……I don’t know。”
我实在不知道答什么,也厌倦了那种在众目睽睽下绞尽脑汁拼凑残破句子的窘迫。
回答完,我没等老师示意,直接坐下了,木头凳子发出轻微的“吱呀”一声,像一声叹息。
英语老师看着我,没说什么,只是用英语对旁边的同学说:“Next。”(下一个。)
那一整天,我都闷闷不乐。
数学在拼命啃题下,好歹能挣扎到七八十分,可英语,像一堵没有缝隙的实心墙,我用头去撞,只感到冰冷的绝望和反弹回来的剧痛。
它不再是学科,成了一种每日例行的、公开的羞辱和煎熬。
中午回家吃饭,味同嚼蜡。
下午在学校,情绪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坠着。
同桌高东升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我,压低声音:“怎么了?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看着摊开的英语书,那些字母像一群嘲笑我的小黑点。
“不想念了。”声音轻得像自言自语。
“别呀!”高东升有些急,“不念书能干啥?”
“学点什么手艺。”
我重复着过年时听到的那些话,仿佛那是一条现成的、看得见的退路。
晚上放学,和肖林同路。
暮色渐合,冷风一吹,白天强撑的麻木褪去,剩下更清晰的疲惫和沮丧。
“怎么了,红霞?”
肖林侧头看我,他向来话多,此刻却察言观色起来,“咋一点精神都没有?”
我踢着路上的石子,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把那句盘旋了一天的话说了出来:“我……我不想念了。”
话一出口,反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轻松,“可能真不是读书的料。”
大家都一样,怎么把初中读完吧……下学期就初三了!
哎,英语课简直是上刑。
肖林愣住了,随即摇头:“你别开玩笑了!”
“真的。”
我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看着他,甚至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如果我明天不来……麻烦你,帮我把抽屉里的东西带回来。”
“就几本书和本子。”
“你……”肖林还想说什么。
“拜拜!”
我没再给他劝说的机会,挥了挥手,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步伐故意迈得很大,很潇洒,好像甩掉的不是沉重的书包,而是所有让我喘不过气的课本、分数和期望。
风卷起路边的枯叶,打着旋儿。
我挺直背,没有回头。
那份“潇洒”像一层薄薄的糖壳,包裹着里面汹涌的、酸涩的、对未来毫无把握的茫然。
我知道,这个决定一点也不潇洒,它更像一场逃离。
而明天,太阳照常升起的时候,我是否真的有勇气,不再走向那座让我痛苦的教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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