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的暗暗较劲中,期末考试结束了。
成绩出来,又往前挪了两名。
最让我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数学。
数学一直是我的软肋。
从前在乡里的学校,座位按个头排,我总坐在后排。
老师提问时,眼睛只扫前几排,胳膊举得再高,那目光也越不过去。
有时一排同学连着被叫起来,也轮不到后头。
加上自己是数学课代表,收发作业时不会的题随手翻翻,总能找到“参考”。
考试时纪律松,前排成绩好的同学,小纸条悄没声就传过来了。
所以在数学老师眼里,我大概是个“不上不下”的中不溜学生。
到了这个新学校,一切都不一样了。
老师严厉得近乎苛刻,目光像探照灯,扫过教室每个角落,一个都不放过。
打瞌睡?
粉笔头立刻精准招呼。
走神?
冷不丁就被点名站起来回答问题。
最要命的是,每堂数学课,总有几个“幸运儿”被叫到黑板前做题。
不管你会不会,都得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那些函数和方程,徒手应对。
我上去过两次,手心里全是汗,粉笔在黑板上划出虚白的痕迹。
底下安静极了,能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
从那以后,摸鱼、侥幸的心思,就像被太阳晒干的露水,一点儿也存不住了。
老师留的作业多得吓人,
还要求提前预习后面的内容。
夜里,做完当天的作业,我就着昏黄的灯光,翻看那些尚未学到的章节。
还好之前学过一遍,即便理解不深,也不至于全然陌生。
我用笨办法,一遍遍看例题,试着理解推演的过程。
看不懂,就折个角,第二天硬着头皮去问老师或前座数学课代表李震。
过程是涩的,像嚼一枚未熟的果子。
但渐渐地,那些符号和图形,似乎不再那么面目可憎。
当我在小测中第一次独立解出一道并不算难的几何证明题时,心里竟涌起一股近乎陌生的、微小的踏实感。
这次期末考,面对卷子,我不再习惯性地先搜寻记忆里“相似的题目”,而是试着真正去理解题意,调用那些被我生吞活剥记下的定理。
成绩出来,虽然离“好”还差得远,但那数字本身,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我觉得干净、实在。
我把成绩单折好,放进书包的内层。
走出校门时,夏日的风暖洋洋的,但我感觉自己的背,似乎挺直了那么一点点。
曾经那个靠着“课代表”身份和宽松环境混日子的自己,正被留在了身后呼呼的风里。
暑假,就这样在一连串沉闷的叹息中来了。
饭桌上,妈妈的眉头又拧紧了:“你那工资,这都俩月没发了吧?”
“人家有本事的人,早开始自己干了,靠这点死工资,等着饿肚子呢。”
爸爸埋头扒饭,含糊地“嗯”了一声,声音闷在碗里。
倒是妈妈和食堂里另外几个帮厨的大婶,还能领到一半的工钱。
日子就在这种一半悬空、一半落地的惴惴不安里,缓慢地向前挪。
一放假,我就迫不及待地带着弟弟,逃也似的回到了奶奶家。
推开那扇熟悉的院门,一股久违的、令人心安的松弛感扑面而来。
几棵老杏树在院子里投下浓荫,枝叶间坠满了青黄参半的大杏,压弯了枝头。
菜园子里更是生机勃勃:西红柿涨红了脸,黄瓜顶着嫩黄花,水萝卜露出半截白胖身子,韭菜绿得发亮,香瓜藏在阔叶下,散发出清甜的诱惑。
在这里,饥饿是个陌生的词,随便进园子转一圈,手里就能捧回满怀的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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