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和奶奶,更是如愿以偿。
爷爷从铁路下班回来,身上的制服似乎挺括得更显精神,抱着我走在村里,那爽朗的笑声能传出老远。
奶奶呢,走门串户时,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每一道皱纹里都盛满了满足与自豪。
抱上了大孙女,这在他们看来,是人生圆满的重要一环,足以抵消过往所有的期盼与等待。
午后,阳光斜斜地照进院落,是最好的时光。
奶奶那群老姐妹们便会陆陆续续地来了,她们不玩扑克,玩的是那种长条形的、上面写着“几万”、“几条”的纸牌,本地话叫“编棍儿”。
炕上支起小方桌,老太太们围坐一圈,满是老年斑的手熟练地摸牌、出牌,间或夹杂着几句带着浓重乡音的玩笑与嗔怪。
奶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手气也仿佛被这喜气滋养着,竟是天天都赢。
赢上几毛钱,她便笑得合不拢嘴,那笑声干爽、畅快,像秋日晒场上被捶打的豆荚,噼啪作响。
满屋的烟火气,和着纸牌的唰啦声、老太太们的笑语声,交织成一曲最朴实无华却又无比动人的生活交响。
日子,就在这糖纸般透明甜蜜、纸牌般琐碎真实的欢声笑语里,潺潺流淌。
不知不觉间,四季完成了一个轮回。
空气中,似乎都开始提前弥漫起一种比糖果更加浓郁的、名为“庆贺”的香气。
当院子里那棵老杏树又一次挂上大杏时,我迎来了人生的第一个生日。
“我的宝贝霞霞——”母亲总是这样柔声唤我,眼里盛着快要溢出来的爱。
是的,我有名字了,大名乔红霞,小名霞霞。
这名字是顺着大姑家的闺女闫瑞霞叫下来的。
乔红霞。
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名字里藏着这个家最朴素的祝愿——乔家的红霞,要像天边最绚烂的云彩,照亮这个院落。
奶奶对第一个孙女的周岁宴格外看重。“一定要大过!”
她早早发了话。
提前十天,那些手写请帖就散了出去,真真是七大姑八大姨,没出三服的本家亲戚一个不落。
宴席那天,院子里早早支起了帆布棚。
表叔李贵家表婶到底没来,许是还记着满月时的难堪。
倒是李贵表叔和他母亲,也就是我的大老姑——爷爷的亲大姐,一个平时不怎么出门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来了。
“我得来,”她颤巍巍地握住奶奶的手,“有长辈的祝福,孩子长命百岁!”
爸爸没能赶回来,路上又遇着车坏了给耽搁……
爷爷便担起了主事人的角色,忙前忙后,脸上却始终挂着笑。
谁也没想到,院子最后竟坐满了整整十桌。
村长贾财大爷被请来当“代东”。
他站在院子中央,声音洪亮:“首先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的到来——”他身边站着马军叔,
也是专门请来“带动”气氛的。两人一唱一和,把场子烘得热热闹闹。
“祝福我们的小红霞,”村长举起酒杯,“健康平安,幸福一生!”
满院的人齐齐举杯,祝福声此起彼伏。
爷爷高兴,多喝了几杯,最后酩酊大醉,却还开心不已!
最让人意外的是二叔。
这个平时连过年都难得一见的人,居然特意从首府赶了回来。
他穿着笔挺的中山服,一直到现在二叔七十多岁了,他的标志衣服都还是中山服,在那个年代,满院的粗布衣衫中格外显眼。
他塞给我一个红包,又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洋娃娃,引得满堂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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