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纺车吱呀转动,在大西北平原明净的蓝天与苍茫的黄土地之间,织就着平凡而温暖的日子。
忙忙碌碌中,秋深,冬至,春又来。
母亲那颗在满月时被狠狠揪紧、悬在半空的心,那圈圈惊悸的涟漪终于缓缓平复,从患得患失的阴影里,一步步挪移到踏实的光亮中。
爸爸还是一如既往,像一只迁徙的候鸟,生命的节奏被漫长的国道与沉重的运煤车所界定。
几个月才能归来一次,风尘仆仆,带着一身煤屑与远方的气息。
他的归来与离去,在这个日渐安稳的小院里,显得规律而短暂。
然而,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内心却悄然发生着变化。
有时,在母亲絮絮叨叨述说我近日趣事的间隙,他会端起茶杯,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我蹒跚学步的身影上!
严肃的嘴角,会不受控制地、偷偷地向上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那是对他第一个孩子成长的欣慰,是一种笨拙而深沉的父爱,悄然流露,被他迅速藏进茶水的氤氲里,或是低头点烟的明明灭灭中。
小姑开学了,像一只羽翼渐丰的雏鸟,周内栖息在镇中学那片求知的树林里,只在周末才扑棱着翅膀飞回我们这个温暖的巢穴。
每一次归来,她身上都带着外面世界清冽的气息和淡淡的书香。
见到我,她眼中的欢喜便像投入沸水的冰糖,瞬间融化开来,漾出甜丝丝的暖意。
她会把我高高举起,用脸颊蹭我胖乎乎的小手,那亲昵的劲儿,仿佛要将一周未曾见面的思念,尽数补偿。
三叔大我十一岁,那时候的小学是五年制,他则还在上初中,是个正处于变声期、嗓音有些沙哑的半大少年。
他有了男子汉最初的模样,也拥有了每周两块钱的“巨款”零花。
这钱,在别的半大小子手里,或许变成了玻璃弹珠、小人书,或是一碗解馋的羊杂碎。
但在三叔这里,它们有了一个甜蜜而固定的归宿。
他总会悄悄省下一些,在周末回家的路上,跑去供销社。
指着玻璃罐里那些花花绿绿的水果硬糖——“要那个,包着透明纸的。”
奶奶总说我太小,牙还没长齐,不能吃糖。
三叔便把这小小的禁令,当成了一项充满冒险乐趣的秘密任务。
他蹑手蹑脚地溜进屋里,趁着四下无人,像埋藏宝藏一般,将一颗晶莹剔透的硬糖,飞快地塞到我的枕头底下。
那糖块隔着薄薄的枕皮,散发出若有若无的、诱惑的甜香。
这成了我们之间“互动”心照不宣的游戏,一颗颗积攒起来的糖。
是三叔沉默而笨拙的疼爱,它们藏在枕头下,也藏在了我最初关于“甜”的记忆里。
母亲的注意力,则全数倾注在我日新月异的成长上。
她看着我从一个只能挥舞四肢的奶娃娃,到努力地昂起头,完成生命中庄严的“三翻”;再到能够稳稳地坐住,好奇地打量这个“六坐”的世界;
继而像一只探索未知领域的小兽,手脚并用地开始“九爬”,将炕上的一方天地当作广袤的疆土。
而当我满一岁,口齿不清地吐出第一个模糊的音节,也许是“妈”!
也许是类似的其他什么,都足以让她欣喜若狂,像是听到了世间最动听的仙乐。
我的每一次进步,都是照亮她心房的阳光,驱散了曾经笼罩其上的最后一丝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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