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被轻轻掩上,隔绝了花园的春色与莺啼。沉重的紫檀木书案上,摊开着宣府、大同的详细边备图舆。炭盆里的银丝炭燃着幽蓝的火苗,将室内烘得暖意融融,却也平添了几分肃杀。
朱厚照脸上的那点局促和微红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属于帝王的冷峻与急切。他指尖重重地点在宣府和大同的位置:“怀瑾!调虎离山的棋子已落,朕忍得够久了!厂卫撒出去也有旬日,可有消息?何时能收网?!”
陈瑜提起书案旁小炉上温着的提梁壶,为朱厚照和自己各斟了一杯热茶,氤氲的雾气暂时模糊了地图上凌厉的线条。他神色凝重:“陛下息怒。厂卫飞鸽密报,已初步锁定几条关键线索。张安虽调离宣府,但其心腹仍在,且与当地豪商‘庆裕隆’过从甚密,该商号明做皮货,暗地里多条商道直通塞外,行迹诡秘。大同那位副将的旧部,则与‘晋通源’票号勾连甚深,该票号在太原、大同乃至张家口皆有分号,资金流动异常庞大,且多走隐秘的‘地下钱庄’渠道,难以追查最终去向。”
他放下茶壶,声音压低:“更棘手的是,据密探拼死传回的消息,这两家背后,隐隐有代王府长史的影子!虽无铁证,但许多关节,非王府之力难以打通。”
“代王府?!”朱厚照眼中寒光爆射,一掌拍在案上,震得茶杯跳起,“朱俊杖(当代代王)!他也敢?!” 代藩虽为宗室,但地处边陲,势力盘根错节,若牵涉其中,确属大麻烦。
“兹事体大,牵涉宗藩,若无铁证,恐打草惊蛇,反被其噬。”陈瑜沉声道,“臣已密令潜入的厂卫,不惜一切代价,务必要拿到他们与鞑靼交易的确凿账册,或是传递军情的密信!此乃一击毙命之关键!”
朱厚照胸膛起伏,强行压下怒火,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滚烫的茶水灼痛了喉咙,也让他稍稍冷静:“好!朕再忍!但怀瑾,你传讯刘瑾,朕的耐心有限!最多…再给他一个月!一个月内,朕要看到能砍下他们脑袋的东西!”
“臣明白。”陈瑜肃然应下。书房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轻响。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轻柔的叩门声,刘贞儿的声音响起:“弟弟,朱公子,厨房新做了些银耳羹,可要用些?”
朱厚照脸上的冰霜瞬间消融,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连忙道:“进来吧。”
刘贞儿端着个红漆托盘,上面放着两碗晶莹剔透的冰糖银耳羹,步履轻盈地走了进来。她将羹碗轻轻放在书案一角,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摊开的地图,又看到陈瑜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凝重,眼中掠过一丝担忧。
“弟弟,朱公子,公务虽忙,也要顾惜身子。”她柔声劝道,目光落在陈瑜脸上,“自和你从边关回来后,看你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边关…又有什么变化?”她在大同长大,对边患有着本能的敏感。
朱厚照端起银耳羹,舀了一勺送入口中,清甜滑润,心头那点燥火似乎也被浇灭了些。他看着刘贞儿关切的眼神,心头又是一暖,忍不住替陈瑜解释:“刘姑娘放心,有陈兄在,些许跳梁小丑,翻不起大浪。”语气中带着对陈瑜毫不掩饰的信赖。
陈瑜看着刘贞儿,又看了看她腰间那枚光洁的玄鸟玉佩,心中微动。老鬼临终托付的场景再次浮现眼前,那份恩情,那份承诺,沉甸甸的。他放下羹碗,声音变得低沉而温和:“贞儿姐,坐吧。正好今日得闲,有些事…也该让你知道了。”
刘贞儿依言在旁边的绣墩上坐下,双手放在膝上,神情专注地看着陈瑜。
陈瑜从怀中贴身之处,缓缓取出那枚边缘带着细微旧痕的玄鸟玉佩,温润的古玉在书房的光线下流淌着岁月的光泽。他将玉佩轻轻放在书案上,与刘贞儿腰间那枚并排。
“贞儿姐可还记得,我与你相认时,说过是受故人托付?”陈瑜的目光落在玉佩上,带着深深的追忆,“这位故人,便是你的父亲,老鬼,他未向我说起他的名号,但他和我祖辈是故交,他算是我的师伯。”
刘贞儿娇躯微颤,眼圈瞬间红了,双手紧紧攥住了衣角。
“我与师伯的缘分,起于城西一座破败的土地庙。”陈瑜的声音仿佛陷入了久远的时光,“那时我和张伯进京赶考,身无分文,在大街上卖画为生,有次遇到领居顽童从上摔下,情急之下,使用祝由术救治,被追查祝由叛徒的师伯看见,他怕我被祝由叛徒发现,约我在城西土地庙,他见我眉目间有点像他的故人,我们一番谈话,原来我父亲就是他师弟,师伯给我立下不得擅用祝由术的规矩,并将他会的祝由术全部传授给我。”
他顿了顿,眼前仿佛浮现出老鬼那张布满风霜却眼神锐利的脸庞。
“祝由术?”刘贞儿第一次听说这个词语。陈瑜点头,看向刘贞儿,“是一种极古老的法门,以符咒、导引、药石结合,调神养气,驱邪扶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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