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菲斯“转移”的命令,如同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指挥中心这片最后的“寂静堡垒”中激起了剧烈的涟漪。放弃基地?前往一个只存在于古老模糊记录中的“棱镜”设施?这决定听起来近乎疯狂。
埃尔斯博士第一个失声反对:“索恩先生!这太冒险了!我们对‘棱镜’一无所知!它的状态、位置、甚至是否还存在都是未知数!而基地,至少我们熟悉它的结构,还有‘寂静堡垒’……”
“七十二小时,”墨菲斯打断他,声音冰冷如铁,指向主控台上那无情跳动的倒计时,“‘寂静堡垒’的能量只够维持七十二小时。之后呢?等着外面的东西把我们从这最后的硬壳里挖出来?还是等着实验室下面那个吸收了巢穴力量的怪物破土而出,把我们连同这壳一起吞掉?”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疲惫而惊恐的脸:“固守是缓慢的死亡。转移,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凯德找到的坐标,塞拉昏迷前从‘胚胎’那里得到的模糊信息,都指向同一个方向。这不是巧合,这是……指引。”
卢坎抱着手臂,站在昏迷的塞拉旁边,沉声开口:“我同意转移。基地大部分区域已经失守,防御体系瘫痪,继续留在这里,我们就是瓮中之鳖。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拼死一搏。至少,主动权还在我们手里。”作为军事指挥官,他清楚地知道失去机动性和主动权的后果。
老锤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检查着随身携带的工具包,将几件最顺手、最坚固的塞进去。他的行动本身,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工匠相信的是可以把握和修理的东西,而不是一个注定要沉没的、无法修复的破船。
凯德晃了晃手中的数据晶体,脸上带着一种赌徒押下全部筹码时的亢奋:“‘棱镜’的坐标位于枯萎走廊更深处,靠近传说中的‘永恒风暴’边缘。路不好走,但记载提到那地方有独立的能源和防御系统,甚至可能保留着更完整的上古技术。值得赌一把。”
意见迅速统一。在绝对的生存压力下,分歧被压缩到了最小。
“那么,执行命令。”墨菲斯不再浪费时间,“卢坎,由你负责撤离行动总指挥。清点所有可用载具、武器、能源和生存物资。优先携带高能量食品、医疗用品、武器弹药以及与研究相关的核心数据设备。放弃所有非必要重型装备。”
“老锤,你带人尽可能修复‘夜鸦’号,它是我们唯一具备长距离隐形突防能力的飞行器,也是到达坐标点的关键。”
“凯德,你负责信息破译和路线规划,我需要关于‘棱镜’和路途中可能遇到风险的一切信息。”
“埃尔斯,整理所有关于‘吞噬者’样本、‘第七先知’以及空间异常的研究数据,这些信息至关重要。”
“医疗组,全力稳定塞拉的情况,她是我们理解上古文明和可能沟通‘棱镜’的关键。”
命令一条条下达,整个核心区域如同上紧发条的机器,开始了争分夺秒的准备工作。绝望被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所取代。
卢坎迅速行动起来,带着还能战斗的队员穿梭于核心区域的仓库和机库,清点物资,加固载具。他们找到了三辆还能运行的、加装了重装甲和武器的地面运输车,以及一些小型侦察用悬浮摩托。最重要的,是那艘停放在秘密机库、受损但核心结构完好的“夜鸦”号隐形飞船。
老锤带着他的工匠团队,围着“夜鸦”号忙碌起来。焊接的火花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替换受损的部件,检查能量回路。时间紧迫,他们只能进行最基本的修复,确保它能飞起来,并维持最低限度的隐形功能。
凯德则一头扎进了数据堆里,利用指挥中心尚存的有限计算资源,全力破译数据晶体中关于“棱镜”的加密信息,并对照着古老的星图和枯萎走廊的危险区域标注,规划着最有可能成功的航线。
埃尔斯博士虽然不情愿,但也知道这是唯一的选择。他带领研究员们紧张地备份、加密、转移着海量的研究数据,尤其是关于“吞噬者”和空间异常的部分,这些是用无数代价换来的宝贵信息。
医疗区内,塞拉依旧昏迷不醒,但生命体征在药物的维持下趋于稳定。她的眉头紧锁,仿佛在梦境中依旧与某种庞大的存在抗争。偶尔,她的手指会无意识地抽搐,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医护人员不敢有丝毫大意,时刻监控着她的状况。
时间在紧张的准备中飞速流逝。倒计时像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每个人头顶。
卢坎在巡查物资储备时,在一个角落发现了蜷缩着的、几个从实验室逃出来的年轻研究员,他们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恐惧。他沉默地走过去,递给他们几块高能量压缩饼干和一把手枪。
“不想死,就拿起武器,学会保护自己。”卢坎的声音依旧冷硬,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都要活下去。”
其中一个年轻研究员颤抖着接过手枪,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用力点了点头。
基地之外,透过“寂静堡垒”那越来越不稳定的屏障,隐约能看到扭曲的黑暗浪潮不断拍击,以及“第七先知”那冰冷扫描如同探照灯般不时掠过。实验室方向的废墟下,也偶尔传来令人不安的沉闷撞击声。
二十四小时过去了。准备工作在极限压力下基本完成。物资装箱,载具就位,“夜鸦”号完成了最低限度的修复,航线初步规划完成。
所有人聚集在通往秘密机库的最终气闸门前。气氛凝重得仿佛要凝结。他们即将离开这片经营了不知多久的庇护所,踏入外面那片法则崩坏、危机四伏的未知世界。
墨菲斯最后看了一眼指挥中心这片最后的秩序之地,然后目光坚定地望向气闸门。
“出发。”
气闸门在液压声中缓缓开启,外面是扭曲的、充满恶意的黑暗。
迁徙,开始了。火种能否在废墟之外重燃,答案就在前方那片永恒的风暴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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