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光醒了。
醒得很安静。
它只是在那张温玉床上，眼皮颤了颤，然后慢慢地、一点一点地睁开了那双淡金色的大眼睛，眼神起初有些迷茫，像刚从一场漫长的梦里走出来，呆呆地看着密室顶部的明珠光晕。
守在旁边的吞吞第一个发现，立刻凑过去，用脑袋轻轻拱了拱它，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安抚的呼噜声。
小光被拱得侧了侧身，视线对上吞吞关切的小眼睛，怔了几息，似乎终于彻底清醒过来，小鼻子皱了皱，发出一声微弱但清晰的咪呜，伸出小爪子，抓住了吞吞脖子上的绒毛。
谢知行和我赶到密室时，看到的就是两个小家伙依偎在一起的画面，小光看起来还是很虚弱，身上的光芒比平时黯淡许多，像是蒙了一层薄纱，但它能自己抬头，能对吞吞的逗弄做出反应，眼神也不再空洞。
清音仙子仔细检查后，松了口气：“透支太厉害，本源有损，需要很长时间静养和温补，但性命无碍，灵智无损，已经是万幸。”
知道小光没事，我心里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嘱咐清音和吞吞好好照顾它，又让老马从仓库里调了一批最温和滋补的灵药灵果送过来，才和谢知行离开密室。
外面，总部已经忙成了一锅烧开的水。
天机阁的隔离实验室里，墨云带着一群专家，正围着那三个密封水玉棺打转，各种稀奇古怪的仪器对着棺椁嗡嗡作响，光幕上数据流瀑布般刷过，墨云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显然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
“初步分析出来了。”看到我们进来，墨云沙哑着嗓子说，“棺内残留的抹除波动已经彻底沉寂，没有再生迹象，但那三个宿主意识深处的种子非常顽固，它已经深度嵌合进了宿主的自我认知回路，强行剥离，极有可能导致宿主意识彻底崩溃，变成真正的活死人。”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我问。
“正在尝试用模拟的正向存在信息流去冲击和覆盖种子。”墨云指着旁边一个复杂的法阵，法阵中央悬浮着一团柔和的白光，正模拟着鲛人族的文化记忆、情感碎片，“理论上，如果输入的正向信息足够强大、足够纯粹，或许能唤醒宿主被压制的本我意识，让宿主自己从内部排斥掉种子。”
“效果呢？”
“微乎其微。”墨云摇头，“种子的模仿能力太强，它会自动调整，让自己散发的波动与输入的正向信息趋同，迷惑宿主意识，甚至可能反过来污染输入的信息源。”
以毒攻毒不行，正面唤醒也收效甚微。
这概念病毒简直难缠到了极点。
另一边，韩齐和米洛的工坊里，叮叮当当的声音昼夜不停，那艘破破烂烂的希望号被大卸八块，有用的部件拆下来，损坏的部分用更好的材料替换或加强，按照我的要求，他们不仅要修复，还要升级，深渊的熔岩合金、奥术星环的能量稳定符文、机械境的模块化结构设计、瑶池的温养阵法，各种来自不同文明的顶尖技术被尝试着融合到一起。
韩齐的头发被炸得跟鸡窝似的，脸上黑一道白一道，但眼睛贼亮，抓着个新设计的复合能量护盾发生器模型，唾沫横飞地跟米洛争论哪个回路的效率更高，米洛的奥术投影都快被他晃散了，但逻辑依旧清晰，指出他设计中的三处潜在冲突。
老马的算盘声则成了总部最稳定的背景音，他面前堆满了各加盟位面报上来的物资需求清单、援助申请、技术交换提案，以及总部自身的维修升级预算表。他一边噼里啪啦地算，一边唉声叹气，嘴里念叨着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地主家也没余粮啊，但手上批条子的速度却一点不慢，谢知行的印章都快被他用秃了。
巴洛克和伤势好转的寒霜长老也没闲着，带着灵犀阁的护卫队，加强了总部的巡逻和警戒，巴洛克甚至突发奇想，在青云山脉几个外围山口，用深渊特产的一种警戒魔苔布下了暗哨，这玩意儿长得不起眼，但任何带有恶意的能量或生命靠近，都会让它们发出只有深渊生物能听到的尖啸。虽然被墨云吐槽生物警报不可靠，但巴洛克坚持认为多一道保险没坏处。
清瑶仙子、枢机代表等各方势力派来的专家，则组成了联合研究小组，专门攻克概念病毒的检测和防治，他们尝试了无数种方法：仙力扫描、奥术推演、逻辑筛查、文明共鸣感应，进展缓慢，但至少排除了许多错误选项。
整个灵犀阁总部，像一台刚刚经历过撞击、又被迫全速运转起来的精密机器，每一个齿轮都在高速转动，发出略显嘈杂却充满生机的轰鸣。
每个人都清楚，西海的事件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黑暗的阴影已经悄然弥漫，我们必须跑在它的前面。
这天下午，我正和谢知行、墨云讨论是否要主动对已报告的三十七个位面进行深入排查时，星莹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地闯了进来。
“盟主，谢少阁主，墨云先生，”她声音发颤，手里紧紧攥着一枚刚刚解读完毕的传讯玉符，“北冥……北冥雪原深处，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型雪妖族部落失联了。”
“失联？什么意思？”墨云问。
“不是通讯中断。”星莹咽了口唾沫，眼中带着恐惧，“是负责那片区域巡逻的雪妖卫队传回的消息，他们按照惯例去那个部落交换物资，发现整个部落，空了。”
“空了？”
“人不见了，房屋完好，储存的食物和物资都在，甚至炉灶里的火都没完全熄灭……但就是一个人都没有。没有打斗痕迹，没有血迹，没有留下任何离开的线索。就好像……整个部落上百口人，在某个瞬间，凭空蒸发了一样。”
星莹顿了顿，声音更低：“卫队里有个天赋异禀的年轻雪妖，他说……他在那些空房子里，感觉到一种残留的、非常淡的空荡荡的歌声。”
空荡荡的歌声？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和西海那三个鲛人唱出的、充满抹除意味的诡异歌谣，难道？
“位置！”我立刻问道。
星莹报出一个坐标，位于北冥雪原极深处，靠近一片被称为永寂冰渊的禁区。
“立刻联系寒霜长老和北冥分部的负责人！”我对谢知行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准备飞梭！叫上清音、幽影（如果他还能动）、巴洛克！小光这次不能带它了。”
它需要休息。
这一次，我们得靠自己，去揭开那空荡荡的歌声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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