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元六年八月的长江口,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将海军都督府檐角的铜铃吹得叮当作响。
都督府深处有一间特殊的密室,门是整块铁梨木所制,厚达半尺,门上没有锁孔,只有九个可以转动的铜制八卦盘——这是格物院设计的“九宫锁”,需按特定顺序转动九次才能开启,错一次即锁死,须从另一侧的暗门由内打开。
海军都督周浚此刻就站在这扇门前。他身后跟着两个人:一个是地图测绘官孙禹,四十出头,面容黧黑,手指因常年握笔绘图而微微弯曲;另一个是年轻的书记官,捧着个紫檀木匣,匣上贴着“绝密”字样的封条。
“巳时三刻,阴。”周浚抬头看了看廊下的日晷,“时辰到了。”
孙禹上前,深吸一口气,开始转动门上的八卦盘。他的动作极慢,每转一格都要停顿片刻,确认无误后才继续。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卦盘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某种古老的密码。九次转动后,厚重的木门缓缓向内开启。
密室不大,仅三丈见方,四壁无窗,只在屋顶嵌着三颗夜明珠,发出柔和的冷光。室内温度明显低于外面,这是地下埋有冰窖的缘故。正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石案,案上摊着一幅地图,尚未完成,边缘还卷着。
“这就是《东海南海总图》。”孙禹走到石案前,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历时五年,七次出海测绘,十三位测绘官的心血,都在这里了。”
周浚缓步上前,俯身细看。地图绘在特制的鲸皮纸上,这种纸经过桐油浸泡,坚韧防水,可保百年不腐。图上,大晋的东海、南海海岸线蜿蜒如龙,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海岸线之外的部分——那里密密麻麻标注着无数岛屿、暗礁、洋流、水深。
“这里,”孙禹的手指落在地图东南角一片群岛区域,“是琉球诸岛,大小十七岛,我们已经实地勘测过其中九座。有淡水、可泊船的有三座,已标注。”他的指尖滑向更远处,“这里是澎湖列岛,去年‘破浪’号测绘船在此遇飓风,被迫停靠,意外发现了天然深水港,可容二十艘大舰。”
周浚的目光随着孙禹的手指移动。他看到图上用不同颜色的线条标示洋流:红色是暖流,蓝色是寒流,黑色箭头表示流向,旁边用小字标注流速和季节变化。又看到岛屿旁密密麻麻的批注:某岛产淡水、某礁低潮时露出、某处海域常有鲸群出没……
“最难测的是洋流。”孙禹从木匣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这是‘海流日志’,记录了五年间各季节、各海域的洋流数据。比如这条——”他指向图上一条从南海斜插向东南的红色暖流,“我们叫它‘南洋暖流’,终年向北流,冬季流速最快。商船若顺此流,从广州到琉球可节省十日航程。”
周浚翻看那本日志,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和手绘草图。有的页边还粘着风干的树叶、鱼鳞,或是一小撮不同颜色的海沙——这些都是测绘官们在各个岛屿采集的标本。
“代价不小吧?”周浚轻声问。
孙禹沉默片刻:“五年间,测绘船沉没一艘,七位同僚葬身大海。最年轻的小郑,才二十二岁,在测绘吕宋岛东岸时被巨浪卷走,连尸首都没找到。”他顿了顿,“但他测的数据救了三艘商船——去年有支商队遇雾迷航,就是靠小郑标注的暗礁位置避开了险滩。”
周浚肃然。他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稍小的地图,是海军都督府的“英烈图”,上面用朱笔标着每一位殉职官兵的名字和事迹。他在“测绘官郑怀远”的名字前驻足良久。
“都督请看这里。”孙禹的声音将周浚拉回石案前,他的手指点向地图最东端一片空白区域,“这是我们现在知识的边界。再往东,只有零星传闻——有渔民说,极东有‘大鲸之海’,风浪滔天;有蕃商说,越过‘大鲸之海’,还有陆地。但这些都未经证实。”
周浚凝视那片空白。地图在此处画了个虚线圆圈,圈内写着:“传闻海域,待勘”。
“下一步的计划呢?”
孙禹从木匣中又取出一卷稍小的图纸,在石案上展开。这是一幅航线规划图,上面用朱笔画出了三条虚线:一条从长江口出发,经琉球向东南;一条从广州出发,沿南海暖流向南;第三条最大胆,直接从舟山出发,向东深入未知海域。
“这三条航线,分别对应短、中、长期探索目标。”孙禹解释,“短期:彻底勘测琉球至吕宋航线,建立中转补给点。中期:探索南海至爪哇、苏门答腊航线,与天竺、波斯的海路连接。长期——”他的手指点在第三条向东的虚线上,“探索东海以东的未知海域。为此,我们需要更大的船,更精密的仪器,更充足的准备。”
周浚仔细看着航线图。每条虚线上都标注着预计航程、所需补给、可能风险。向东的那条线上写着:“需续航三月之船,精通天文导航之员,充足淡水储备。最大风险:未知风暴、迷失航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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