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严重的一次,把我锁在柴房三天,差点饿死。”
母亲抬起头,看向窗外老旧的屋檐:
“十四岁那年,村里来了招工的,去广东制衣厂。”
“我偷了户口本,半夜跑的。”
“在火车上,我抱着包裹,看着外面的黑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逃出去。”
“逃出去,活下来。”
江静书的手指在颤抖。
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是不愿意穿短袖,夏天也裹得严严实实。
她以为是保守,却从未想过,那层布料下面,藏着这样触目惊心的过往。
“你外婆……没看过医生吗?”
“那个年代,乡下人哪懂什么精神病。”母亲笑了笑,笑容苦涩,“都说她是‘中邪’,是‘命不好’。”
她看着江静书:
“静书,妈知道……你怨我们,怨我们穷还要生二胎。”
“可你知道吗——”
“我和你爸这一辈子……”
“没尝过一点甜。”
母亲的声音哽住了:
“你爸从小在打骂里长大,唯一的念想是读书,还被毁了。”
“我从记事起就在挨打,不知道被疼是什么滋味。”
“我们俩碰在一起,像两块冰,互相取暖都暖不起来。”
“后来有了你……”母亲的眼睛红了,“你生下来那么小,那么软,我抱着你,第一次觉得……
这世上还有个东西,是完全属于我的,是需要我的。”
“再后来,你弟弟来了。”
“我知道家里穷,知道养不起。”
“可静书啊……”
母亲握住女儿的手。那双手粗糙,布满老茧,却温暖:
“人这一辈子,总得抓住点什么。”
“对于我们这种活在泥泞里的人来说——
“孩子,就是那根能让我们爬出去的藤蔓。”
“就是黑夜里,唯一能看到的光。”
回苏州的高铁上,江静书一直看着窗外飞驰的田野。
旺财趴在她膝上,金瞳半阖。
“想明白了?”猫问。
“我不知道……”江静书喃喃,“我只是……很难过。”
“为谁难过?”
“为他们。”她转头看向旺财,“我爸本来可以当科学家,我妈本来可以……至少有个正常的童年。”
“可他们都……”
“都沦落到了社会最底层。”旺财接话,“然后在这种境遇里,生下了你,和你弟弟。”
它伸了个懒腰:
“江静书,你知道人间最大的美德是什么吗?”
“是什么?”
“饶恕。”
旺财跳上窗台,看着玻璃上倒映的女孩的脸:
“不是原谅,是饶恕。”
“原谅需要对方认错,饶恕不需要。”
“饶恕是——
“你终于看清了对方全部的来路,看到了他们身后的荆棘、锁链、和折断的翅膀。”
“然后你明白了:
“他们不是不爱你,不是故意伤害你。”
“是他们自己,也从未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过。”
高铁穿过隧道,车厢陷入短暂的黑暗。
黑暗中,旺财的金瞳像两盏小小的灯:
“你父母,是两个伤痕累累的人,在黑暗里摸索着拥抱,摸索着当父母。”
“他们笨拙、无知、甚至自私——因为没有人教过他们怎么爱,他们连自己都没爱过。”
“可即便这样……”
“他们还是把能找到的最好的东西都给了你。”
“你爸退学后去工地,第一份工资给你买了条红裙子。”
“你妈在制衣厂,熬夜偷学裁剪,给你做书包,绣上你的名字。”
“那些土鸡蛋——”
“是他们现在能拿出的,最干净、最朴实、最毫无保留的‘我爱你’。”
江静书的眼泪掉下来。
“可我……我怨了他们十年。”
“所以你现在该做什么?”旺财用尾巴轻轻扫过她的脸颊,“继续怨,让自己和他们都困在过去?”
“还是……”
“饶恕。”
“饶恕他们的局限,饶恕他们的无能,饶恕他们在自身难保的情况下,依然笨拙地、拼命地想给你一个家。”
“饶恕,不是放过他们。”
“是放过你自己。”
回到工作室的那个晚上,江静书煮了两个土鸡蛋。
水开,下蛋,小火慢煮。蛋壳在沸水里轻轻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她想起小时候——家里偶尔有鸡蛋,母亲总是煮给她和弟弟。她自己从来不吃,说“不爱吃”。江静书信了,心安理得地吃独食。
现在才明白:不是不爱吃,是舍不得。
鸡蛋煮好了,她剥开蛋壳。
蛋白嫩滑,蛋黄是鲜艳的橙红色,浓郁得几乎流油。
她咬了一口。
然后愣住了。
不是味道有多惊艳。
而是这枚鸡蛋里——她尝到了。
尝到了父亲佝偻着腰,在鸡窝前小心捡蛋的样子。
尝到了母亲用稻壳细心包裹,一个一个装箱的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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