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门，传功阁。
与忘忧峰那种生机勃勃、略带野性的气息截然不同，此地方是天衍宗真正的传承重地，弥漫着一种沉淀了万年的庄严肃穆。巨大的殿宇以不知名的玄黑石材筑成，高耸入云，飞檐斗拱间雕刻着无数玄奥的符文，隐隐与整个宗门的护山大阵相连。殿内空间极其开阔，足以容纳数千人，穹顶之上镶嵌着夜明珠与引灵晶石，柔和而明亮的光线洒落，照亮了下方一排排整齐的蒲团。
空气中流淌着精纯而平和的灵气，夹杂着古籍特有的墨香与岁月沉淀的气息。此刻，论道堂所在的偏殿内，已是座无虚席。前来听讲的内门弟子泾渭分明地分成了几拨：有纯粹抱着好奇、审视心态前来的普通弟子，占据了大多数；有面露不屑、交头接耳的，多是铁镞长老等守旧派的门下；也有少数几人，眼神中带着一丝期待，分散在人群之中。在偏殿后方，几道晦涩而强大的神识若有若无地笼罩着全场，那是关注此事的长老们在暗中观察。
清虚长老，一位面容清癯、气息温和的老者，端坐于主位之上，见到历勿卷准时到来，对他微微颔首，目光中带着一丝鼓励。
历勿卷一身干净整洁的外门弟子服饰，在这满是内门精英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但他步履从容，神色平静，径直走到了论道堂中央那方古朴的讲坛之前。他并未立刻开口，而是目光缓缓扫过台下神色各异的面孔，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他能感觉到那些审视、那些不屑、那些好奇，如同无形的潮水向他涌来。脑海中，系统面板上【逻辑感染力】的临时增益已然生效，一股清凉的气息流转于他的神识，让他的思维前所未有的清晰、敏锐。
“诸位长老，诸位师兄师姐。”历勿卷开口，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下了场中细微的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晚辈历勿卷，蒙清虚长老不弃，受邀于此，不敢言‘论道’，仅就外门忘忧峰近来的一些实践与浅见，与诸位分享、探讨。”
他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玄虚的开场，直接切入主题：“今日，我想与诸位探讨一个或许困扰过许多人的问题——为何我等修士，常常苦修不辍，耗去漫长光阴，却依旧感觉修为精进缓慢，瓶颈难破，甚至心浮气躁，道心蒙尘？”
这个问题，瞬间戳中了许多内门弟子的痛点。台下不少人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眼神变得专注起来。是啊，他们谁不是每日打坐练气、苦修术法，可真正能快速突破的又有几人？
“是吾等不够努力吗？”历勿卷自问自答，目光扫过台下那些面露赞同之色的弟子，“非也。或许，问题并非出在‘努力’本身，而在于我们对‘努力’方式的认知。”
他抛出了核心概念：“晚辈以为，修行之道，或可引入‘有效修炼’与‘无效耗时’之思。何为有效？乃心无旁骛，神与道合，灵力运转圆融无碍，每一分时光皆有所得。何为无效？乃心神涣散，强撑硬耗，枯坐一夜而所得寥寥，甚至损伤根基。”
“荒谬！”
一声如同金铁交鸣的断喝，骤然打断了历勿卷的话音。声音来自台下左侧前排，一位身着玄铁重甲、面容刚毅、须发皆张的老者猛地站起身，正是以性格刚硬、信奉苦修着称的铁镞长老！他身后几名弟子也同时站起，眼神凌厉，气势逼人。
“黄口小儿，安敢在此大放厥词！”铁镞长老声若洪钟，带着强烈的怒意，“修仙之路，本就是逆水行舟，与天争命！不吃苦中苦，怎为人上人？不经千锤百炼，何以铸就无上道基？你这一套‘有效无效’的划分，分明是投机取巧、动摇道心之歪理邪说！按你所言，莫非躺在榻上空想，也算‘有效修炼’不成？！”
他身后的弟子立刻附和：
“师尊所言极是！我等修士，靠的就是一股勇猛精进之气！岂能学那凡夫俗子，计较一时得失？”
“历师弟，你在外门搞些小打小闹也就罢了，竟敢来内门传功阁蛊惑人心！”
“什么有效无效，分明是为自己的懈怠找借口！”
守旧派弟子的斥责声如同连珠炮般响起，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训诫意味，试图以势压人。台下不少中立弟子面露迟疑，觉得铁镞长老所言似乎也有道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猛烈发难，历勿卷神色不变，甚至连气息都未有丝毫紊乱。【逻辑感染力】加持下，他心静如水。
他抬手，轻轻虚按，一股无形的、平和却坚定的气场扩散开来，奇异地让嘈杂的斥责声低了下去。他没有去看铁镞长老，而是面向所有听众，语气依旧平稳：
“铁镞长老及诸位师兄的担忧，晚辈理解。勇猛精进，确是修士必备之品质。但，晚辈想问，一头蒙眼拉磨的驴，终日不停奔走，它是否‘努力’？它最终能否抵达彼岸？”
这个比喻通俗而尖锐，让不少弟子一愣。
“努力，若失了方向，不明方法，便如这蒙眼之驴，空耗气力，原地打转，甚至可能坠入深渊。”历勿卷话锋一转，不再纠缠于概念之争，“口说无凭，晚辈愿以事实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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