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在我身侧半步远的位置,闻言,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然后,极轻微地颔首。
小镇的最后一晚,李冲把置办齐整的东西都送了过来。房间里堆起了小山:鼓鼓囊囊的干粮袋、捆扎好的厚毡毯、装满清水和烧酒的皮囊、一小箱药品、甚至还有两顶看起来有些滑稽却异常厚实的狗皮帽子。我的碎花布包早已瘪了下去,换来的是一地的“准备”。
张麒麟正蹲在那堆东西前,沉默而迅速地进行最后的整理和打包。他用坚韧的麻绳将毡毯捆扎得方正结实,将干粮和药品分门别类塞进不同的行囊,检查每一个水囊的塞子是否牢固。动作利落,带着一种行军般的效率。我插不上手,只能坐在炕边,看着他忙。
油灯的光芒将他专注的侧影放大在墙壁上,随着动作晃动。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绳索摩擦和物品归位的窸窣声。
“小官,”我忽然轻声开口,“到了西藏,如果……我是说如果,找不到你娘亲的线索,或者……情况很糟糕,怎么办?”
他正在系紧行囊最后一个绳结的手指,停顿了大约一次呼吸的时间。他没有抬头,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将绳结拉死,然后才直起身,看向我。
他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映着跳动的火苗,却依旧没什么温度。
“找。” 他吐出一个字,清晰,没有犹豫。
“那要是……有危险呢?很大的危险。” 我追问,心里那点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不安又冒了头。
这次,他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一些。他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缓缓扫过地上那些准备齐全的行囊,扫过靠在墙边他那把已归鞘的短刀,最后,落回自己骨节分明、却蕴含着可怕力量的手上。
然后,他重新看向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磐石的平静。
“我在。”
依旧是短短两个字,却像两块沉重的青砖,骤然压在了我惴惴不安的心口,不是负担,而是一种奇异的、沉甸甸的安定。
我鼻子忽然有点酸,赶紧低下头,假装整理根本不乱的衣角,闷闷地“嗯”了一声。
油灯“噼啪”爆了个灯花。
出发当日,天色灰蒙蒙的,是个典型的北方早春阴天,干冷的风贴着地皮卷过,扬起细微的尘土。
我和张麒麟站在客栈门口,都已换了装束。我穿着自己原本的厚衣服,外面罩了件李冲帮忙找来的半旧羊皮坎肩,臃肿但暖和。张麒麟则换上了那身崭新的靛蓝色厚棉衣,棉花絮得极厚,让他原本清瘦挺拔的身形看起来壮实了不少,只是脸上没什么表情,配上那顶我强行给他扣上的、毛茸茸的狗皮帽子,有种突兀又奇异的反差感,看得李冲想笑又不敢笑。
“姑娘,爷,一路顺风啊!” 李冲帮我们把最后两个行囊搬上他雇来的骡车,搓着手,真心实意地道别,“等你们从西藏回来,要是还路过咱这儿,一定再来住店!”
“一定。” 我笑着应了,最后看了一眼这个住了大半个月、留下养病记忆的小客栈,转身上了骡车。
张麒麟早已坐在车辕另一侧,背脊挺直,目光平视前方。车夫吆喝一声,鞭子轻响,骡车“嘎吱嘎吱”地动了起来,碾过镇上凹凸不平的石板路,朝着火车站的方向驶去。
越靠近火车站,嘈杂声便越是扑面而来。那栋孤零零的青砖房前人声鼎沸,扛着大包小裹的旅客、叫卖零食茶水的小贩、维持秩序的巡警、还有哭喊送别的人群,混成一锅喧嚣的粥。各种口音的叫喊、蒸汽机车的嘶鸣、车轮与铁轨的撞击声,组成一曲粗粝而充满离别愁绪的乐章。
骡车在人群外停下。我和张麒麟拎着行囊下车,立刻被裹挟进这股洪流之中。我紧紧抓着自己的包袱,还要分神去看顾张麒麟,生怕他被人流冲散;尽管以他的身手,这种担心纯属多余。他只是沉默地走在我身侧,用肩膀和手臂,不经意地隔开那些过于拥挤的人潮,在我差点被一个横冲直撞的大包袱带倒时,伸手稳稳地扶住了我的胳膊。
“跟紧。” 他低声说,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混乱的环境。
好不容易挤到月台入口,验了票,穿过昏暗的通道,眼前豁然开朗。空旷的月台暴露在阴沉的天空下,风更大更冷。几列墨绿色的铁皮火车像疲惫的巨兽般卧在轨道上,车头喷吐着白茫茫的蒸汽,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息。空气里弥漫着煤烟、机油和人体拥挤的浓重气味。
我们的车次还要等一阵子。月台上挤满了人,哭的,笑的,大声叮嘱的,默默垂泪的。我找了个稍微人少些的角落,把行囊堆在脚边,搓着冻得发僵的手。
张麒麟站在我旁边,依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他的新棉衣很厚,但领口灌风。我瞥见他喉结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下意识抵御寒冷。
“低头。” 我拽了拽他的袖子。
他略带疑惑地垂下视线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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