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拉那拉氏落发为尼的消息,在朝堂上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或者说,没人敢公开议论。但私下里,不少老臣心里都敲起了鼓。
五月中旬,鄂尔泰病倒了。
起初只是偶感风寒,太医开了几服药,说静养几日便好。可不知怎的,病情一日重过一日,不过七八天功夫,这位军机大臣竟已卧床不起。
五月廿三,鄂尔泰府上派人递了告病折子。胤禛当即派了太医院院判去诊视,带回来的消息却不好:“皇上,鄂中堂这是……心病引发旧疾,肝郁气滞,加上年事已高,恐怕……要早做准备。”
胤禛沉默良久:“用最好的药,务必保住他的命。”
然而有些病,不是药石能医的。
五月廿七深夜,鄂尔泰府上突然来人,说有紧急奏疏要面呈皇上。来的是鄂尔泰的长子鄂容安,捧着一个用黄绫仔细包裹的折子,双眼红肿。
养心殿里,胤禛接过那折子。很厚,封皮上工整地写着:《罪己疏》。
他展开,鄂尔泰的字迹已经有些颤抖,但一笔一划仍透着老臣的严谨:
“臣鄂尔泰谨奏:臣病入膏肓,自知时日无多。回思此生,侍奉三朝,蒙圣恩深重,本该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然臣近来病榻之上,辗转反侧,深觉有负皇恩,有愧社稷,特此上疏请罪……”
接下来的内容,让胤禛的眉头越皱越紧。
鄂尔泰没有像寻常请罪折子那样罗列些不痛不痒的过失,而是直指核心——他详细回顾了自林晚晚出现以来,自己在朝堂上的种种言行。
“臣当初力阻皇上重用林氏,言‘女子干政,国之不祥’,此一错也。林氏献格物之学、强军之策,臣非但不赞,反疑其‘奇技淫巧’,此二错也。西北大捷,林氏功高,臣仍拘泥于‘祖制’、‘礼法’,阻其封赏,此三错也。”
“尤有甚者,臣私下常与同僚议论,谓‘林氏终是女子,不可久恃’。此等迂腐之见,实乃误国误君!如今思之,惭愧无地。”
胤禛继续往下看。鄂尔泰写道,自己这场病来得蹊跷,但病中反复思量,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去岁臣亦曾染重疾,高热不退,太医束手。后得太医院试用林氏所传‘大蒜素’之法,三日而愈。当时只道侥幸,今病中细思——若无林氏此术,臣去年便已病死。臣一条老命,实乃林氏所救。”
“然臣得救之后,非但无感恩之心,反处处与之为难。此非忘恩负义乎?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乎?”
折子的最后几页,字迹已经歪斜,显然是强撑着写完的:
“臣将死之人,本不该再议朝政。然思及大清国运,不得不言。林晚晚此人,实乃天赐我朝之瑰宝。其才胜臣百倍,其德胜臣千倍。望皇上勿因臣等迂腐之见而疑之,勿因世俗之论而轻之。当委以重任,信之不疑,用之不尽。”
“臣一生自诩忠直,临终方知,所谓忠直,不过是固执己见;所谓清流,不过是抱残守缺。真忠者,当以社稷为重,以百姓为念,不以私见误国事。臣……悔之晚矣。”
“伏乞皇上,善待林氏,善用其才。则臣虽死,亦瞑目矣。”
折子末尾,是几个几乎辨认不出的字:“罪臣鄂尔泰绝笔。”
胤禛看完,久久无言。
鄂容安跪在地上,低声啜泣:“皇上,阿玛写这折子时……已是呕血数次。他说,这些话若不说出来,死不安心。”
“你阿玛现在怎么样?”
“方才又昏过去了。太医说……也就是这两日的事了。”
胤禛闭了闭眼:“苏培盛,传旨:赐鄂尔泰人参三支,灵芝五对。再……”他顿了顿,“让太医院所有当值太医全部去鄂府。务必……让他走得安心些。”
“嗻。”
鄂容安重重磕头:“谢皇上恩典!”
待鄂容安退下,胤禛独自坐在殿中,将那《罪己疏》又看了一遍。
窗外传来三更的梆子声。
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鄂尔泰在军机处值房里,慷慨激昂地说:“皇上!女子涉政,古来大忌!那林晚晚纵有天大本事,终究是女流,岂可委以重任?”
那时他怎么回的?好像是:“鄂卿,朕用人,只看才德,不论男女。”
如今看来,他当时说得还是太客气了。
“苏培盛。”
“奴才在。”
“明日一早,把这《罪己疏》……抄送军机处诸位大臣,还有六部堂官。”胤禛的声音很轻,“让大家都看看。”
“皇上,这……”
“鄂尔泰用命写出来的悔悟,不该只有朕一个人看见。”
第二日,鄂尔泰的《罪己疏》在朝堂高层传开。
反应各异。
张廷玉在军机处值房里看完抄本,长叹一声:“禹贤兄啊禹贤兄……你这是何苦。”
一个年轻军机章京低声道:“张中堂,鄂中堂这折子……写得太重了。他这一生清誉,岂不是……”
“清誉?”张廷玉摇头,“到了他这个年纪,这个地位,还在乎什么清誉?他在乎的是身后名——是怕后人评说,他鄂尔泰是个迂腐误国的老顽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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