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岚和祝浅予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落地窗外的梧桐叶被秋风卷着打旋。
祝浅予把抽纸推到她手边，看着她眼底化不开的乌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
温岚指尖裹着咖啡杯的温热，目光却追着窗外行色匆匆的人影。
她转过头来抽了张纸攥在手里，好半天才轻轻开口，声音哑得像蒙了层砂纸：
明礼比我大一岁，比知节大四岁，可他从小就一副小大人模样，兜里总揣着糖，全是给知节留的。”
“我、温知节还有温明礼，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温知节因为年龄最小，所以从小就跟在我们屁股后面。”
“温明礼总是装成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书包里，口袋里总是装着零食和糖。
“但其实，温明礼只比我大了一岁，比温知节大了四岁而已。”
她望着窗外发呆，像是透过人来人往，看到了十几年前的画面：
“他俩爸妈忙得脚不沾地，爸爸是公司董事长，天天开不完的会；妈妈是大学教授，一出差就是半个月。”
“家里雇了阿姨，可孩子要的哪是温饱？虽然生活富足，但从小怕也算是相依为命了。”
祝浅予的心揪了一下，想起自己印象里的温知节，从来都没有展现过这一面。
她藏在眼底的心疼一点点弥漫出来。
温岚没有注意，只是喝了一口咖啡后，继续说着：
“有次知节才七岁，被学校里的同学欺负，被人挠得满脸是血。那小子比他高一个头，知节硬是没哭，攥着拳头还想往上冲。
温岚的嘴角牵起一点笑意，眼里却泛了红：
“明礼哥后面知道了，第二天直接跑到学校和人对峙跟那胖小子对峙。”
“那是我一次见明礼哥生气，他整个人气得脖子都红了。”
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一阵冷风灌进来，带着外面的车鸣声。
温岚裹了裹风衣，继续往下说：
“他们兄弟俩感情很好，明礼一直都是知节的天。”
“知节刚上初中那会儿叛逆，跟老师顶嘴，被请家长，是明礼替爸妈去的。”
她抬手抹了下眼角，指尖沾了点未干的湿意：
“出事那天，是明礼哥的十八岁生日，也是他的成人礼。”
温岚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手指紧紧攥着咖啡杯，指节泛白：
“明礼哥从小就对天文特别感兴趣，我记得小时候他还跟我说以后一定会成为宇航员，到时候我们都得抬头往天上看他。”
“明礼哥的成人礼，知节很早就开始准备。最后他买了一颗星星写着明礼的名字。”
“他说，哥是他的星星，永远照亮他。”
“那天晚上，家里的长辈们都在聊天，知节偷偷把摩托车推出来，拉着明礼去山上看星星，说要给哥一个惊喜。”
温岚的眼泪砸在桌子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他们去的时候天气好好的，可下山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小雨。山路本来就陡，加上下雨路滑，摩托车一下子就失控了。”
“明礼反应快，在车子要摔下去的瞬间，一把把知节推了出去，自己却连人带车滚下了山坡。”
温岚的声音抖得厉害：
“等知节爬起来找到明礼的时候，明礼的右腿已经被压在摩托车底下，血肉模糊，人也昏过去了。”
“知节抱着他，在雨里喊了整整一个小时，嗓子都喊哑了，才等到路过的人帮忙报警。”
“到了医院，医生说右腿保不住了，必须截肢。”
温岚闭上眼，像是不敢回想当时的画面：
“手术做了六个小时，出来的时候，明礼还没醒。医生跟我们说，他脑部受到重创，可能会一直昏迷，成为植物人。”
“知节当时就傻了，站在病房门口，一动不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重症监护室的牌子，像丢了魂一样。”
温岚的声音哽咽：
“后来明礼哥被推出来的时候，知节拦着医生不让走。”
“哭着喊着求医生救救明礼哥。最后他就蹲在地上，抱着头，一直哭一直哭。”
“从那以后，知节就把自己锁进了屋子里。”
温岚叹了口气：
“他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就坐在窗边，窗帘紧紧拉住，一呆就是一整天。”
“那时候我高二，每天都去敲他的门，给他送吃的，甚至把花园里开的正盛的红玫瑰给他送过去了。”
“但是他要么不开门，要么就说姐，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踹开了他的门，打开灯就看见他手里抱着的，床上摊着的全是明礼哥送给他的礼物，哭得浑身发抖。”
温岚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他一直说是他害了明礼哥，如果他不拉着他去山上，明礼哥就不会出事了。”
“我看着他那样，心里疼得要命，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那时候，他十四岁了。”
祝浅予的远走的回忆渐渐被拉回，记忆里她曾经也去过一个漂亮的房子。
丛女士说是为了去拜访一下一个心情不好的阿姨，到时候要她多和阿姨说话。
但是那时候她毕竟才四五岁，注意力很快就被其他的事情吸引了。
于是她悄悄松开丛女士的手，漫无目的的在别墅里闲逛。
她也走到了一个种满红玫瑰的花园，花园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小哥哥。
小哥哥的脸色很苍白，她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摘下一朵玫瑰。
任由玫瑰根茎的尖刺扎入手掌。
从掌心滴落的鲜血甚至比绚烂的玫瑰还要刺眼。
祝浅予自己也不知怎么的，就跑了过去。
用自己肉乎乎地手掌掰开小哥哥的手，揪着玫瑰花的花瓣扔到一边。
又找出被丛女士硬要自己带着的，能够彰显温柔淑女公主气质的手帕。
用手帕苦恼地给小哥哥打结包扎。
后面小哥哥和她说的什么祝浅予不记得了，只记得对方蹙起的眉头，在那一刻让她觉得不舒服。
现在想想，那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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