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州城,午后的阳光本该是一天中最炽烈的时候,此刻却仿佛被无形的阴霾所吞噬,照在城头残破的旌旗和戍卒惊惶的脸上,只余下一片惨淡的白光。空气中弥漫着焦灼、恐惧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死寂,与数日前王建出征时的喧嚣躁动形成了地狱般的反差。
王建败了。
不是小挫,是近乎全军覆没的惨败。
“鬼见愁”谷地的血腥气息,似乎顺着夏日的热风,提前飘回了这座城池。当王建在仅存的十余名亲卫拼死护卫下,衣甲破碎、丢盔弃甲、如同丧家之犬般冲回东门时,整个随州城便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瞬间瘫软了下去。
败兵陆续逃回,三五成群,个个带伤,神色恍惚,口中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石头……火……箭……死了,都死了……”。他们带回来的不仅是自己的狼狈,更是那场伏击战中令人窒息的绝望画面。很快,“王将军两千精锐尽丧‘鬼见愁’”、“黄巢布下天罗地网,我军自投死地”、“韩秀升见死不救,甚至可能暗中勾结”等消息,如同瘟疫般在留守的军卒中疯狂蔓延。
恐慌迅速发酵成溃散的先兆。
起初是零星的逃亡。几个家在附近县乡的士卒,趁着夜色或守门同袍惊魂未定之际,偷偷溜下城墙,扔掉兵器,换上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破旧衣物,消失在城外的荒野中。
接着是成建制的动摇。王建带回的残兵与原本留守的部队之间,原本就因地域(中原兵与本地兵)、派系而存在的隔阂,在惨败和猜忌的催化下急剧放大。留守的本地军官和士卒,本就对王建强行征调粮秣、驱使百姓加固城防、与韩秀升闹翻导致北面局势恶化心怀不满,如今见他大败亏输,仅以身免,更是心生鄙夷和怨恨,暗自串联,议论着“跟着这样的主将只有死路一条”、“不如早寻出路”。
王建本人,则将自己关在府衙后堂,谁也不见。他先是暴怒,摔碎了所有能摔的东西,痛骂黄巢奸诈、韩秀升阴毒、刘巨容昏聩。随即是长时间的沉默,以及无法抑制的、源自骨髓深处的恐惧和颓丧。“鬼见愁”那地狱般的景象如同梦魇,反复在他眼前闪现。他引以为傲的勇武和麾下精锐,在绝对的算计和地利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他知道,自己完了。不仅军事生涯完了,在刘巨容那里,恐怕也难逃严厉惩处,甚至……更糟。
他不敢想象刘巨容得知战报后的震怒,也不敢想象韩秀升此刻在枣阳会是何等的幸灾乐祸,更不敢想黄巢的下一个目标会是哪里——随州?毫无疑问。
“将军,东门守卒报告,又跑了十几个……都是本地兵。”一名亲信牙将硬着头皮进来禀报,声音发颤。
王建瘫坐在胡床上,眼神空洞,仿佛没听见。
“将军!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立刻整肃军纪,弹压逃亡,加固城防!黄巢贼军随时可能乘胜来攻啊!”牙将急道。
“整肃?拿什么整肃?”王建终于有了反应,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破锣,“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韩秀升那个王八蛋,巴不得我死……刘节帅……哼……”他忽然神经质地抓住牙将的胳膊,“你说,节帅会不会派兵来救我?会不会让韩秀升那厮来?”
牙将心中一片冰凉。王建已经乱了方寸,甚至开始寄希望于仇敌和可能已放弃他的上司。
就在这时,城外突然传来一阵隐约的、沉闷的号角声,并非唐军制式!紧接着,是滚雷般的马蹄声和更加清晰的、如同海潮般的呐喊声,由远及近!
“敌袭——!黄巢贼军来了——!”凄厉的警报声响彻城头,瞬间撕裂了城内的死寂!
王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弹起,冲到窗边,推开窗户。只见城东原野上,烟尘大起,一支规模不下三四千人的军队,正以严整的队列快速向城池逼近!旗帜鲜明,刀枪映日,虽经连日转战,军容却透着一股胜战之后的锐利与肃杀!正是黄巢亲率的大齐军主力!
他们根本不给随州任何喘息的机会!在“鬼见愁”大捷后,仅仅休整了一夜,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兵临随州城下!
“快!上城!防守!所有人上城!”王建嘶声大吼,拔出佩刀,状若疯狂地冲向后堂。然而,他的命令在已经崩坏的指挥体系中,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城头上,守军乱作一团。原本就士气低落的士卒,看到城外那支气势如虹、刚刚全歼了己方主力的敌军,未战先怯。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呵斥,在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和马蹄声中,显得微不足道。有人手忙脚乱地张弓搭箭,有人却已经开始偷偷向后挪动脚步。
黄巢并没有立刻下令攻城。大军在城外一箭之地外列阵,旌旗招展,鼓角齐鸣,施加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同时,数队骑兵绕着城墙奔驰,用裹了布的木杆挑着一些东西——那是“鬼见愁”之战中缴获的王建军旗帜、军官的盔缨,甚至还有几颗经过处理、依稀可辨的首级(属于王建麾下的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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