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快要熄了，只剩下一点点暗红的光，像快灭的萤火虫，微弱地闪着。
洛昭临坐在原地没动，指尖在掌心轻轻划了一下。识海里那团星轨罗盘突然颤了颤，像是闻到香味一样，猛地吸了一口气。刚才她说的那句“疤换了主人”，像块石头砸进水里，谢无厌没接话，背影僵在洞口，手里的剑压得肩膀都塌下去半分。
很好。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我到底是谁”，根本顾不上她。
她闭上眼，把呼吸一点点沉下去，识海翻腾得厉害。星轨罗盘越转越快，碎星拼成的命格纹路发出咔咔的响声，三行光字静静浮现：
【追杀事件逆转成功，获逆命值×30】
成了。
她没松口气，立刻打开分配界面。先抽出15点——魂体修复。一股暖流从头顶灌下来，喉咙里的血腥味淡了，太阳穴也不再一阵阵抽痛。续命生效，她觉得自己又能撑一阵子，不至于半夜咳出血来。
剩下的15点，她全加进了“星象推演”。
眼前一黑。
灰雾涌上来，什么也看不清。她咬着牙站着，任由那股撕扯神识的力量拉扯她。三日后……三日后……
雾裂开一角。
酉时，王府校场。刚下过雨，青石板湿漉漉地反着光。谢无厌站在箭阵前训话，黑色披风沾了水汽，沉沉地垂着。突然，东边箭楼一闪，一支黑羽箭射出，角度狠辣，直冲他左肩胛而去。
她瞳孔一缩。
箭头泛着幽绿，是毒。
更可怕的是，箭尾有细纹——和今晚那些追兵用的一模一样。裴仲渊的人还没收手，已经在布下一波杀局。
画面碎了。
她猛地睁眼，冷汗顺着脸颊滑落。火堆那点红光映在她眼里，像两粒快熄的炭火。
三日后，毒箭袭肩。她记住了轨迹，那弧度、那力道，全是破绽。只要提前换掉守楼的人，或者拆了机关，就能拦下。但现在最麻烦的是，怎么让谢无厌相信她？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女人，凭什么知道三天后的刺杀？
她不动声色，手指在膝盖上悄悄画了一道符路。不是真画，只是记下来。等以后有纸有墨，再补全。
谢无厌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左手拇指一遍遍摩挲着那个冰玉扳指，指节都发白了。他没睡，也不可能睡。谁知道自己脸上多了个疤，会不会哪天冒出另一个灵魂？
她忽然开口：“你要是不信我，就当我胡说八道。”
他没回头。
“但你不该不信你自己。”她声音不大，却像钉子一样扎人，“三年前你能把他从死人堆里拖回来，现在也能认出谁在冒充你的人。问题是你——敢不敢查？”
谢无厌终于动了。肩膀轻轻一震，像是被戳中了旧伤。
他低头看着自己握剑的手。斩星剑横在腿上，剑刃上还沾着影卫的血，已经干了，发黑。他盯了很久，才哑着嗓子说：“我查过。”
洛昭临一愣。
“北戎那一战后，我回京第一件事就是找太医看这道疤。”他声音沙哑，“脉象正常，经络通畅，连针灸都不疼。可我知道不对——那天我明明被砍在右脸，怎么醒来却在左眼？”
她心里一紧。
他还记得。
“我试过用灵力探查，结果整条经脉炸开，吐了三天血。”他冷笑，“后来我娘留下这块扳指，说是出生时戴上的，能护心神。我戴着它，才能压住那股邪气。但它只能镇，不能除。”
洛昭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所以你一直忍着？”
“我不敢赌。”他终于转过头，眼神冷得像冰湖，“万一查到最后，发现‘谢无厌’早就死了，现在活着的是个借壳的鬼？那我这些年护的江山、带的兵、信我的人……算什么？”
她说不出话。
换成谁，都扛不住这种真相。宁可糊里糊涂活着，也不敢揭开那层皮看看底下有多烂。
她低声说：“现在不用你查了。有人要杀你，而且——用的是和控制影卫一样的术法。”
谢无厌眯起眼：“什么意思？”
“控魂术和移魂术同源。”她抬手指了指他左眼角，“你脸上的引子，和影卫体内的咒法，是一个人下的。手法一样，灵力波动也一样。这不是巧合。”
他瞳孔猛地一缩。
“所以袭击你的人，很可能就是当年在北戎动手脚的人。”她顿了顿，“他们不要你死，要你变成他们的刀。”
谢无厌霍然站起，剑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盯着地上昏死的影卫，眼神变了。不再是愤怒，而是彻骨的寒意。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如果三年前那场围杀是局，那他从雪地爬回来那一刻起，就已经被种下了引子。这几年他拼命夺兵权，以为自己在翻盘，其实可能只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一步步按着别人的安排走。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抚过左眼角那道疤。
金线又动了。
很轻微，像虫子在皮下爬了一下。
他没躲，也没怕，只是冷冷地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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