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闯本已走了几步,闻言又折回来说道:“主子,侯爷说的没错,你独自一人前往确实危险,不如带几名得力好手随行,也好有个照应。”
“不必兴师动众。”陆白榆微微摇头,“我一人一车,足矣。人多了反而引人注目。”
陶闯还想再劝,但见她态度坚决,便噤声退了下去。
一股久违的恐惧袭上顾长庚的心头。
他沉默片刻,有些艰涩地开口说道:“阿榆,你若觉得带着旁人不方便......不如,我随你同去?”
陆白榆微微一怔,知道这是他最后的妥协。
她心下一软,下意识地放柔了声音,“侯爷,军屯初立,百事待兴,人心浮动,此刻离不开你坐镇。你我二人,绝不能同时离开。”
“阿榆,你未曾久居北疆,不知雪后天地之威!”
顾长庚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难以掩藏的担忧,
“三年前,也是这样的雪后,我派了十二个精锐斥候出去。他们每个人都像你一样,自信能征服这片雪原......”
他喉结滚动,声音里掺了些不易觉察的沙哑,
“三天后,我们在一个看似平坦的雪坡下找到了他们。他们连人带马,整个小队全都埋在了被积雪掩盖的断崖之下。”
他搁在轮椅扶手上的指尖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噩梦一般的场景,
“我找到他们时,人和马都冻僵了,保持着坠崖时的姿势,脸上皆带着惊愕。十二个人,都是最会看地形、辨路况的好手,在这雪原面前,却连一点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他抬眼看她,目光沉沉,“阿榆,我知你有自保的能力。可自然之险,远非人力可测。我,我不能让你冒此风险!”
他眼底的痛楚与后悔肉眼可见。
陆白榆静静听着,明白这不仅仅是关心则乱,而是他心底从未愈合的创伤在求救。
想来那支湮灭于风雪的斥候队,早已化作他魂髓中永不结痂的遗憾,每每想起便奔涌出滚烫的自责。
这个男人,他是侯府的脊梁,亦曾是劈风斩雪、横刀立马的北疆统帅。
侯府责任如山,军人荣誉如刃,麾下儿郎性命如川。
这三副重担沉沉压在他的肩头,世人只见他如山岳巍然,却忘了这副筋骨,终究只是血肉铸成。
心底莫名地软了一瞬,但肩上的责任和对几十年一遇大雪灾的担忧,让她无法退缩。
“正因如此,才更要尽快解决菜蔬之事。侯爷,你久在军中,当比我更清楚,人若长期只食干粮肉糜,不见青蔬,初时或许无碍,但不久便会齿龈出血,伤口难愈,甚至双腿肿胀,浑身乏力。”
她目光扫过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沉声道,
“此非臆测,乃是医理。届时,莫说应对天灾人祸,便是寻常劳作,只怕也力不从心。军屯初立,若半数之人因体虚倒下,咱们又何谈立足?”
顾长庚神色微动。
他自然知道她说的都是实情,昔年在北疆军中,这也曾是困扰他的难题。
他只是......只是无法不担忧她的安危。
见他神色有所松动,陆白榆轻轻叹了一口气,“侯爷,你忘了自己之前曾答应过我什么吗?”
【我答应你,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他说过不会再低估她的能力,那句话言犹在耳,此刻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所有的劝阻堵在了喉间。
胸腔里那股混杂着担忧、无力、后怕与自责的情绪如潮水般将他淹没,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一个宣泄的出口。
所有的道理,所有的前车之鉴,在她这句话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知道自己拦不住她,于是闭了闭眼,将眼底所有惊涛骇浪全部封存在心底。
再睁眼时,只余一片近乎死寂的平静。
他不再看她,只转动轮椅,淡声说道:“随你。”
轮椅碾过雪地,载着他孤寂的背影消失在兵舍门口。
他始终没有回头,那双骨节泛白的手指却死死攥紧了轮椅扶手,泄漏了他内心无声的海啸。
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陆白榆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微微刺了一下。
这种极为陌生的感觉只停留了刹那,便已转瞬即逝。
陆白榆没有细想,转身让人给自己套了辆双骡大车,利落地跳了上去,扬鞭驱车,快速驶入了茫茫雪原。
骡车在及膝的积雪中艰难前行,两头健壮的骡子喷着白气,拉着加宽加固的车厢奋力前行。
特制的防滑铁链紧扣着车轮,每转动一圈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即便如此,车轮仍不时陷入雪下暗坑,车身亦随之剧烈颠簸。
陆白榆紧握缰绳,手腕因长时间用力已微微发麻。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沫子扑面而来,她不得不眯起眼睛,仔细辨认着被白雪覆盖的道路。
行至一处缓坡时,右轮突然深深陷进一个被积雪掩盖的沟壑中。
两头骡子奋力向前,蹄子在冰面上打滑,车身却纹丝不动。
陆白榆轻叹一声,利落地跳下车辕,从车厢暗格中取出备用的厚木板,一块块垫入轮下。
又取出豆饼喂给气喘吁吁的骡子,轻抚它们的鬃毛以示安抚。
经过近半个时辰的折腾,骡车才终于重新驶上坚实的路面。
这一路的艰难,让她下意识地想起顾长庚那未尽的劝阻,确实不是无的放矢。
行至一片背风的桦木林边缘,几只五彩斑斓的野鸡正低着头,在雪地里刨食草籽,脖颈灵活地转动,警惕地留意着周遭动静。
陆白榆勒停骡车,从空间里取出一把弓弩,指尖搭上一支羽箭。
她屏住呼吸,手臂稳如磐石,目光锁定最肥硕的那只。
风似乎停了一瞬,下一秒,羽箭破空而出,精准地穿透了野鸡的胸膛。
那野鸡扑腾了几下,便倒在雪地里不动了。
紧接着,第二支羽箭射出,又一只野鸡应声倒地。
陆白榆快步上前,捡起尚带余温的猎物,顺手收进了空间。
这野鸡肉新鲜,炖一锅汤,正好给侯爷和顾家娘几个补补身子。
随后她重新驾车前行,临近一个叫石涧村的地方时,远远便望见村口立着简易的拒马,几根粗壮的圆木横亘在路中间,上面还削尖了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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