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鉴飞低头擦拭着药秤,铜秤杆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他想起去年春上,县里说要修惠民渠,结果挖了半里地就搁下了,青石板铺的路基上落满野蒿;前年办识字班,请的先生只教了三个月,说是经费不足,孩子们刚认全人之初就散了场。
伯,您说怪不怪?善云凑过去,胳膊肘支在柜台沿上,从前总觉得官府的门难进、脸难看,偏这图书馆的事儿,从勘地到买书,王文书隔三差五就来药铺跟您讨主意——他说您懂药材,库房要防潮得放樟脑丸,您说樟木片子比丸子实在,他真叫木匠打了半车樟木板。
林蕴芝把桂花糕掰成小块,塞进善云手里:你辉哥前日还念叨,说等图书馆建好了,要把他把漳州买到的《本草纲目》抄本捐出去。
傅鉴飞忽然笑了。他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想起今早路过西市时,见几个泥瓦匠正往空地上运青砖,其中一个戴草帽的后生见了他,脆生生喊了声傅先生——是上月在伤兵棚里,他给治好了腿伤的小通信兵。
到底是好事。他伸手把善云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蹭过她耳垂上那枚银叶子,从前总觉得这世道像口熬药的锅,总也熬不出甜汤。可你看,这图书馆要是真成了,孩子们能在书里见着山外的海,庄稼汉能翻着本子学种稻,倒也算......
倒也算是件大好事。善云接口道,眼睛亮得像药罐里煮沸的枸杞水。
灶上的陶壶响了一声,母亲揭开壶盖,白雾里浮出几瓣桂花。傅鉴飞望着那团雾气,忽然想起善辉信里的话:伤兵棚里的弟兄说,能活着看一眼明天的太阳,就是顶大的指望。
原来这世间的指望,原是一点点攒起来的——就像药铺里的药材,一片叶、一根草,慢慢就熬成了能治病的好方子。
暮色漫进药铺时,善云的包裹里飘出股淡淡的墨香。傅鉴飞伸手摸了摸,是本包着蓝布书皮的《农桑辑要》。他知道,等这图书馆的门一开,会有更多的书香漫进来,混着陈皮、茯苓,混着孩子们的读书声,混着这人间最实在的烟火气,慢慢熬成日子里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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